儘管遺憾沒能解開空間的真相,但昭陽只能繼續向前。首先沿著來到這裡時的國道後退,然後進入一望無際的荒原,在遼闊的大地上看不見任何其他的景象,若是從遠方望來的話,就會看到昭陽抱著尹月,好像沙丘上的螞蟻一般前行著。
如果說生命體現在能夠產生變化,那麼空間肯定已經死去了,沒有晴天與雨天的區分,沒有晝夜長短變化,沒有季節變化,恐怕整顆星球也沒有溫度差異,因為這個世界從來沒有自然風。
眼前是一座斷橋,已經路過這座橋很多次了,昭陽也不知道是否以後還會走這裡,如果還是要從這裡經過的話,會不會把橋修好比較好。
大橋下面是清亮到幾乎會讓人誤以為不存在的河流,河流是液態的,但看起來好似凝固,一點波浪也沒有,水中的異物或是全部沉於水底,或是漂浮在表面,從上面一眼可以望到水底。橋樑從中心倒塌,倒塌的橋墩有一半沒入水中,吊橋的索塔業已倒塌,從中部折斷,彎曲的巨大鋼鐵一半插入橋面,隨著崩塌的橋面插入水中,與河流形成了一個銳角三角形。斷掉的纜索耷拉在殘存的橋面上,已經生鏽發黑,空氣中瀰漫著溼氣和鐵鏽味。
昭陽將buid驅動器架構在腰間,然後取出飛鷹和加特林的滿瓶搖晃,插入腰帶中。每次跨越類似這樣的地方都需要變身,未免也有些麻煩。雖然也有直接用觸手吊著自己蕩過去的辦法,但是有些冒險,因為昭陽還需要有一隻手抱著尹月,如果弄不好很可能會掉下去。
橙黃色的巨大翅膀展開,輕輕一扇動就捲起強大的風力,這烈風託在昭陽背後,讓他飛到了天上。懷中的尹月感受到了失重的感覺,這和平時被昭陽抱在懷裡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雖然都是在空中,但是在昭陽的懷抱中時似乎能靠著和他相連感受到大地的存在,正如同生根與地面的生命一般,與大地有著奇妙的聯絡。當飛向空中之時,就會感到掙脫了重力,不再有腳踏實地的那種真實感,周圍彷彿變得浮動而虛無。
飛過斷掉的橋樑,昭陽降落了下來,飛行過程中產生的風把尹月的臉頰吹的紅撲撲的,現在著地的一瞬間,尹月感到又與地面建立了聯絡,周身的一切變得有跡可循了。有了令人心安的理由。
對於看不見的她來說,只能用這種方式感受世界,與那些雜亂的自然產生的無意義聲音不同,一直將她擁抱在懷中的人會發出不同的聲音。
那聲音的聲色是相同的,但是每一個音節卻又不一樣,她能感受到那聲音並非胡亂排列,而是精心排好的,有時候那聲音中也會有相同的音節出現,這讓她更加確信那聲音是有著意義的。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語言。
那個人的聲音和自己在媽媽肚子中聽到的媽媽的聲音不同,那聲音更為低沉,但是每個音節間都含有飽滿的無形之物,彷彿蘊含著那個人心中的溫暖,無比的輕柔,好似夏日傍晚的微風,尹月聽到這聲音就有種寧靜的感覺。
前面有一間只有四壁而沒有屋頂的小屋子,孤零零地佇立在百貨商場和電力公司的廢墟之間,是附近唯一還保持著佇立的建築。
走進裡面,昭陽看到了一面破碎的穿衣鏡,破碎的鏡子碎片散落在地面,鏡子背面的銀漆已經部分剝落,從正面照只能照出殘缺不全的影像。
兩個大衣櫃裡面的衣服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了,落滿灰塵,空氣中一股陳舊布料的氣味,那些原本漂亮驚豔的衣物在時間的腐蝕下,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光彩,正如同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容顏都將會老去一般。
尹月打了個噴嚏,也許是這裡的塵土散佈太過密集,昭陽帶著她走出了這件陋室。
記得李舜夜說過,收集漂亮的衣服是她的姐姐的愛好,但是一直在向姐姐靠近的她會不會也接受了姐姐的愛好呢?昭陽感覺很遺憾,沒能見到她穿上這些衣服的樣子。
她死去的最後一刻在想些什麼呢?她的死昭陽也負有一定責任,明明她是重要的同伴,但是自己也不曾保護好她,她繼承著從姐姐那裡學會的信念與勇氣,膽小孤僻的她一個人面對著殘酷的空間活著。
昭陽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她在死前,把她自己的故事告訴了他。她一直把那段回憶視為心底最寶貴的寶物,因為迷失了方向,刻意扮演憧憬中的姐姐,無論她所訴說的故事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發生的,她都已經得到了她所追求的希望之光。昭陽很慶幸能夠知曉她的故事,她將如此痛苦與悲傷交織的過去忍受在心中,幼年時犯下的錯誤演化成更大的誤會,跟隨著她的一生,但是現在這故事傳遞給昭陽了。只要昭陽還活在這個世間,就會有人記得兩個李舜夜那交織的命運的故事。
小屋的外面,在堆著碎磚頭與石塊的地面,豎立著一小塊石碑,那是他給李舜夜所立的墓碑,被尹融殺死後,她散作了微粒,消逝於寬闊的世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昭陽走到墓碑前,放下尹月,雙手合十,悼念這李舜夜,墓碑上刻著兩個李舜夜的名字。
然後他從墳墓前拿起了那個紫黑色的滿瓶,那是他在李舜夜死去的時候放在這裡的,希望她姐姐留下的東西能永遠陪伴著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決定要連同李舜夜的份一同前進了。
他對著滿屏上那副可憎的蝙蝠面孔說了句“請多指教”。
做完這一切後,昭陽繼續向前,旅途還沒有結束,面前只是更大的世界,總有一天,自己要橫跨整個空間,找尋到自己的所尋之物。
下一站,繼續向前,幾天後,昭陽到達了世界的邊界,說是邊界也不準確,明明只是世界中的很普通的一片地方,但是……這裡被無形的屏障圈住了,依舊還是無法進去,也無法看到裡面有什麼東西。
哪怕是直接詢問系統也得不到回答,用暴力手段更是無法開啟這面牆壁,也只能無奈後撤,尋找自己將要去往的地方。
下一次試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始,但是應該不會太久吧,自己好歹是第七期最強的試煉者,如果系統的目的是讓自己變得更強,那他就沒理由一直讓自己待在空間。
再下一站,昭陽來到了一座廢棄的公園,這裡沒有什麼建築物,所以就算毀壞也沒有多麼嚴重,只是地面好似經歷過十級地震一般裂了開來,原本整齊鋪設在空間的道路,磚塊已經被擠壓到了路面,兩旁的綠化帶只剩下了死亡的植物,枯瘦的肢幹,簡直像昭陽在現實世界般見到的那些於饑荒和災難中長大的兒童的手臂。
公園的中心有噴泉,白色大理石圈起來的水池依舊有了黑色的裂縫,汙泥變得乾透,發出腥氣,中間的圓臺上架設著天鵝的雕像。這裡是尹融曾經來過的公園,一閉上眼睛就好像有優美動人的歌聲在耳旁流轉。
眼前那隻天鵝本來應該是頭雄赳赳的大公天鵝,只是雕像早已毀壞,天鵝沒了一邊的翅膀,頭也斷掉,露出裡面紅鏽的鋼筋,慘兮兮的模樣簡直就和與命運抗爭的尹融如出一轍。
“像是斷臂的維納斯一樣啊。”昭陽說著,尹月當然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只是覺得他又發出了那令她喜歡的聲音,胸口隨著氣流的進出微微顫抖,她更加貼近昭陽的胸口,也把懷中的卡盒抱的更緊了。
天鵝之神啊,保佑我吧。
昭陽默默許下了願望,然後抱著尹月向外走去,沿著公園出口的道路不斷向前走去,再往前就是他和尹融一起住過的地方了,也是在哪裡,昭陽在來到空間之後再一次看到了昭露。
等到了那裡後,眼前的景象不禁讓昭陽大吃一驚,太出人意料了,他完全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景象。
原本系統贈與他的那一株小草,已經長成了一片,草莖上有水珠流過的痕跡。在寂寞且毫無色彩的空間,綠色將這裡染出了生命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