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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時罪孽,生時來還。轉世輪回過後,業障還在嗎?
他不知道,但是南洄打下的烙印還在。伶釋看了看那個孩子的胸口,靈魂上,確實有那麼一個棕色的疤。
前世的孽,難道還要今生來償還嗎?師父教過他,不能,不行。
他前世修下過善果,留到了現在,孽卻是要洗清的。
合理嗎?還生著的人恨嗎?
第二日,伶釋簡單的和徐老爺講了一下這孩子前世的事,又說了那狐妖今日已大成,徐老爺驚呆,跌坐在椅子上,不知該如何做。
那是他的孩子啊,卻又不完全是,他帶著從前的故事而來,碰巧經過他的家裡,也碰巧要陪他的半生。易地而處,若是自己的妻子殺了自己的兒子,他能原諒嗎?
而後,伶釋想了好久,又去那山中找那名為南洄的狐妖。
他去時,南洄正帶著孩子捕食,雪白的小狐貍死盯著一個地洞,等到那洞裡有一個頭微微探出來時,它一個躍起,一頭紮進了洞裡,嘴裡叼著那兔子的脖子,把兔子拖出洞來,又叼到母親面前,歪著頭求表揚。
南洄還是狐的形態,她伸出一隻爪子,拍了拍孩子的頭,隨後,小狐貍咬死了兔子,吭哧吭哧的吃了起來,血沾了滿嘴都是,它把半個頭都探進兔子的腹部裡,再出來的時候,白毛有一半都變成了紅毛。
伶釋看著小狐貍的憨態想笑,但是一想起這狐貍似是無法化形,又強忍住了笑意。
他走上前去,朝南洄作了一揖,道:“不知姑娘可還打算報仇?”
“姑娘什麼姑娘,都夫人了。”
一邊說著,一邊化了人形。
“四十多年了,有仇報了,孩子也回不來了。他過的什麼樣,和我還有關系嗎?”
伶釋看著南洄抱起吃飽了倒頭就躺著的小狐貍,繼續道:“我做錯了,我應該等他成年、成婚,然後附身到他夫人身上,殺了他的孩子。我只是像看他不好過罷了。可是這一世的他,早已沒了前世的性情,他和從前完全不一樣,我害他,就像是在害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那一晚孟婆湯喝了,真的就什麼都忘了,連骨子裡的東西,都給洗掉了。淮斛早就死了,轉世之後,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她緩緩的抬起頭,看著被樹冠遮住的只剩下碎瓷似的的天,手上不緊不慢的撫摸著那隻小狐貍,似是在和伶釋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死後,我生下了這個小狐貍,她叫‘遺燈’,生她那日我在居所前燃了一盞長明燈。我本以為遺燈會像我的第一個孩子一樣,可是,我等了她四十多年,她卻一直是這副狐貍的樣子,狐貍的心性,狐貍的壽命。我分了我的壽元給她,才保她多年不死。你看吶,人與妖的混血,誰說就都是天資聰穎的啊?
“天界又追殺了我四十多年,我也追著那氣味找了四十多年,還照顧這無知無欲的狐貍四十多年,我也膩了,可是我膩了,我能殺誰!殺人嗎?那不就等於主動接了那些愚蠢的凡人對我那愚蠢的期望嗎!我非要逆著他們走!他們盼著我殺人,我偏偏不殺,他們想讓我承認愛上凡人是錯的,我偏偏不認!人類尚且能所託非人,我們妖又何嘗不能!我只是選錯了人,不是選錯了人類!”
四下的鳥獸四散,逃離這裡,南洄爆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法力,亮了一整片的山林,伶釋感覺得上方正有法力極強的數人趕來。
幾個男女趕來,他們一身仙氣,各個手腕帶著的一個玉鐲,上面刻著一個“情”字。
“狐妖南洄,戀上凡人,與凡人誕下一子,後殺夫,今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