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來看,賈寶玉不傻的時候本就氣質不錯,原先是帶著一股天真、不黯世事的特質,而現在卻有一種超脫於外的感覺。
賈寶玉看他的眼神並不像是在看一個親人,而像是在看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賈薔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賈寶玉這裡是怎麼回事,因此便沒理他,轉頭對和尚道:“大師之名,我久聞已,只可惜今日方才一見,實在有些遺憾。”
“的確遺憾,若是早知施主如此,和尚早該來見的。”
賈薔聽他這話便明白了,這和尚之前是沒看出來自己特殊,而且在原著中,賈薔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配角而已,即便以略有不同,也引不起這個和尚的注意。
只不過現在賈家變化太大,由不得這和尚不關注,和尚一關注,自然發現了其中的變化,還有賈薔的特殊。
“現在自然也不晚,”賈薔笑了笑,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後道:“大師今日是來還玉的,還是來點化神瑛侍者的。”
聽他提到神瑛侍者這四個字,和尚跟賈寶玉忍不住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些驚訝來,賈寶玉忍不住試探著問道:“薔哥兒竟然知道我的來歷,看來你對我等知之甚多呀。”
賈薔笑著搖了搖頭,謙虛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寶叔是神瑛侍者轉世,林姑姑是絳珠仙子下凡,是為報恩還淚而來,如今已報完恩,回歸太虛幻境去了,至於別的,就不多了。”
聽到賈薔提到林黛玉,賈寶玉臉色微微一變,臉上的哀傷再怎麼掩飾也露了出來。
賈薔見此心中略微一鬆,看來賈寶玉即便想起了自己的來歷,他在這榮國府二十多年的經歷依然對他影響深刻,特別是林黛玉。
這樣就好,他後面的打算就更有把握了。
癩頭和尚沒有注意到賈寶玉的變化,只專注的觀察著賈薔,聽他這麼說,又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說的是真的,臉色稍微放鬆了一些,因此道:“施主知道便好,我此次正是為點化神瑛侍者而來,神瑛侍者下凡歷劫,如今已經劫數圓滿,自該歸去,只可惜他心竅被凡塵迷住,還需外人點化方才能夠領悟。”
“歸去?”賈薔慢吞吞的重複了這兩個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著賈寶玉道:“那神瑛侍者您是打算如何報答賈家的恩德呢?畢竟賈家養您一場,不說花費在您身上的精力如何,只說老太太和太太疼愛您一場,您老人家總不能一走了之,白讓她們傷心吧。”
賈寶玉一愣,低頭思考了起來,癩頭和尚生怕他許諾下來什麼,忙攔住了話頭道:“如今不正是開恩科的時候嗎,聽說政老爺已經替寶玉捐了監生,便叫寶玉下場一試,考回一個功名來…”
癩頭和尚的話剛說到這裡,賈薔便忍不住打斷了他:“高中了進士便算是還恩了,接下來神瑛侍者就要看破紅塵出家遠離塵囂了吧!”
這自然是癩頭和尚的打算,原本依他所想,賈家現在該是境況不佳才是,賈母去世,絳珠仙子也回歸太虛幻境了,薛寶釵有了遺腹子,以後有了念想,叫神瑛侍者去考科舉,以他所能,是必中的,到時勾起皇帝一個念頭,念著舊情,重用賈蘭,這便算是報恩了。
神瑛侍者在凡間沒了掛念,自然願意跟他走,且神瑛侍者這一世的轉世有些單純,只需略微哄一鬨很容易帶走的,至於以後,待神瑛侍者神念全回,凡間了記憶不過恍如隔世,自然不會追究。
而賈家有了希望,再加上尋找不到神瑛侍者,自然會放棄的。
原本想著此次前來必定輕松,他這才一個人來,誰知來了一看,情況跟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賈家的狀況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並不糟糕,相反,還很不錯。
賈薔是個變數,可惜賈薔引著兗州鼎出世,有大功德,他動不了,不過他猶豫了一下,覺得如今賈家並不那麼急需神瑛侍者了,因此神瑛侍者離開反倒比以前更加容易了。
因此他便避開賈薔,準備趁著賈薔不在家,過來點化神瑛侍者,不曾想,只略微耽擱了一會兒賈薔便回來了。
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般,賈薔是個變數,神瑛侍者可不能被他說動,改變主意,徒增變數。
因此癩頭和尚忙趕在賈寶玉開口之前道:“如今劫數已過,神瑛侍者自然該到了回去的時候,況且高中進士可不簡單,施主且看每年數千學子去爭那幾個名額,每一個皆是千裡挑一,神瑛侍者縱然天資聰穎,想要從中脫穎而出也不容易啊。”
賈薔可沒看出什麼難的,賈寶玉本就聰明,以前是沒用心,現在稍微用心,不過是在科舉前用功一段時間,便能高中前列,這對他來說實在太容易了。
相較於賈家對他的付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癩頭和尚的主意,癩頭和尚想要糊弄住賈家那些人容易,可要是想糊弄他,那是他打錯主意了!
賈薔自進屋來便仔細觀察著兩人,知道看似癩頭和尚做主,但那只是賈寶玉好哄,這才叫他成了話事人。
然而一旦賈寶玉不再這麼容易操縱,癩頭和尚便做不了賈寶玉的主了。
因此他不理癩頭和尚的狡辯,只管盯著賈寶玉道:“我現在該叫您神瑛侍者呢,還是該稱呼你一句寶叔呢?”
賈寶玉並未主意二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抬頭有些驚訝的看著賈薔,不知他為何如此發問,“自然是叫寶叔,我現在雖然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卻並未離開,你可別跟我生分了才是!”
聽他如此說,賈薔臉上的笑容更甚,書中賈寶玉奪玉時可半點不留情,如今看來還好,如此他便能從中為賈家謀取更多的好處了,賈寶玉想走,容易,可是想要如同原著中留下一個空頭進士就走,那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