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信賊攻下了南京,候恂與孫傳庭不敵,敗逃杭州……”
北京,乾清宮,王承恩細聲細氣的向崇禎彙報。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崇禎軟軟靠在龍椅上,全然沒有憤怒的神色,眼裡隱約流淌出一抹悲哀。
自陳新甲被冤殺之後,滿朝文武都在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崇禎交待下去的事情,能拖則拖,再也找不到一個肯實心幹事的人了。
塘報上的訊息是官面文章,不過崇禎自有耳目,他已經得知孫傳庭和候洵在李信攻打南京之前,就帶著主力跑路了,連一點點的抵抗都沒有。
如果擱在以往,他會憤怒,大罵,下旨嚴辦候恂和孫傳庭,但是此時他心知肚明,已經控制不了手下的將官了,從左良玉不戰而逃開始,如今孫傳庭和候恂也不戰而逃,什麼意思?
病來如山倒,大明已經奄奄一息了,再也沒人對大明抱有期望,紛紛擁兵自重,儲存實力,為將來割據一方做準備。
甚至崇禎還知道,李信以與國同祚為由,抄了撫寧候和魏國公的家,足足一千五百萬兩銀子!
當時他接到東廠番子的密報,整個人都呆愣了,想他為了區區二十萬兩銀子,逼死了武清候李國瑞,不僅錢沒拿到,還沾上一身腥,全北京的勳貴都進宮向他哭訴喊窮,田妃皇后都為李家人說話,和尚也自焚,甚至九蓮菩薩也降下怒火,奪去了他的第六字朱慈燦的性命。
簡直是眾叛親離。
九蓮菩薩是萬曆生母李太后,本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宮女,因母憑子貴,於萬曆繼位之後,被封慈聖皇太后,但是隆慶的正宮是陳皇后,也是正太后,李太后的地位很尷尬,於是借宮廷蓮花錯時開放的異事,自導自演了一場菩薩入夢故事,又有宮女傳言菩薩就是太后。
張居正則抓住機會,於京西建造慈壽寺,供奉九蓮菩薩,形象就是以李太后本人,萬曆又於李太后死後,命人偽造《佛說大慈至聖九蓮菩薩化身度世尊經》,與《太上老君說自在天仙九蓮至聖應化度世真經》,並結合偽道經,傳言九蓮菩薩拜碧霞元君為師,名正言順的把神像安放到了泰山碧霞元君殿,配享饗食,最後歷下令,佛道二教都要虔誠供奉九蓮菩薩,而九蓮菩薩出自於皇家,自然在皇宮裡的香火最為鼎盛。
“嘿,好一個與國同祚!”
崇禎不憤的罵道:“這些勳臣貴威,朕叫他們出些銀子,共濟國難,一個個如喪考妣,可這倒好,被信賊一個與國同祚的藉口就把家業給抄了,一千五百萬兩銀子哪,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王承恩立於丹墀之下,不敢說話,實則心裡也暗暗嘆了口氣。
好一會兒,崇禎問道:“那信賊可住進了宮中?”
王承恩道:“回皇爺,信賊以魏國公府作邸,暫未入宮。”
崇禎臉色緩和了些,李信不入宮住,說明還是給他些面子的,如今大明的裡子已經爛掉了,他只能要面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信不入宮,並不是不想入宮住,而是南京皇宮已經不能住了,土木結構的房子,兩百年沒人住,還能再住人麼?
李信擔心別住著住著大殿塌了,而且兩百年沒住人的皇宮,滋生積聚的陰氣連李信這種心黑手辣的軍火販子都渾身不自在,冒然住進去,不說百病叢生,至少也是心神不寧。
崇禎又問道:“南京輿論如何?信賊有何舉措?”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南京士民心懷大明,對信賊敢怒不敢言,渴盼王師渡江南下,與孫傳庭南北夾擊……”
“呵,南北夾擊,南北夾擊!”
崇禎打斷了王承恩的話頭,對於這類場面話,他不僅不信,還越發的聽不下去,隨即又問道:“信賊在南京做了什麼?”
王承恩道:“好象沒太多的動靜,就是解散了教坊司,抄出了幾百萬兩銀子,把樂籍釋放為平民,又下令取締言官聞風奏事之權,今後須具實以聞。”
崇禎突然癱著不動了,嘴裡喃喃著具實以聞這四個字。
他無比羨慕李信,李信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既想做,又不敢,或者沒能力做到的事,比如打韃子,從他繼位之初,就被韃子一次次的按在地板上摩擦,他不想報仇嗎?
只是沒能力而己,李信卻幫他做到了。
再如言官,言官的那張破嘴,讓他一次次的憤怒發狂,被他活活打滅的言官不知幾許,後來者卻前赴後繼,悍不畏死,漸漸地,他失去了和言官抗爭的勇氣,惹不起難道我還躲不起?凡事遮遮掩掩,生怕被言官知道,國事在他手裡,變成了見不人的陰私事。
但人家李信是怎麼做的?叫太監十二個時辰堵著門罵!
據最新情報,幾個小太監輪換著罵,袁珂被罵的躲家裡不敢出門,崇禎也很後悔自己怎麼沒想到用這招,但是現在再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就在這時,忽然坤寧宮一名年輕太監急急忙忙奔來,在殿外跪下,喘著氣說:“啟奏皇爺,奴婢奉皇后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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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猛的想到了田妃的病,色變問:“是承乾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