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明白陳新甲的顧慮,倒沒發作,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如今無兵馳往關外救援,只好對東虜加緊議撫,使局勢暫得緩和,也可以救洪承疇不致陷沒。”
陳新甲拱手道:“臣已安排妥當,將以馬紹愉為首,前往瀋陽議撫。”
崇禎點點頭道“馬紹愉原是主事,朕念他此行勞苦,責任又重,已擢升他為職方郎中,特賜二品冠服,望他不負此行才好。”
陳新甲道:“馬紹愉此去需面見虜酋,議定而歸,暫緩皇上東顧之憂,使朝廷得以專力剿滅流賊。”
崇禎苦笑道:“卿言甚是,安內攘外,勢難兼顧,朕只得對東虜暫施羈縻之策,朕之苦衷,惟卿與嗣昌知之!”
陳新甲連忙磕頭:“皇上乃我朝中興英主,宏謀遠慮,自非一班臣工所能洞悉,待事成之後,邊境暫安,百姓得休養生息,關寧鐵騎可以南調剿賊,到那時,陛下之宏謀遠慮即可為臣民明白,必眾心成服,四方稱頌。”
崇禎明白陳新甲是討好自己,至於能否真使眾心成服,四方稱頌,他不敢奢望,所以搖了搖頭,接著問道:“馬紹偷何時離京?”
陳新甲道:“皇上手詔一下,便即啟程,不敢耽誤。”
“這手詔……”
崇禎有些猶豫,畢竟下了手詔,就有了證據,很容易落朝臣口實,被言官群起而攻之。
別看崇禎乾綱獨斷,但他最怕言官攻擊,不管做什麼事,總想著把自己開脫出去,錯誤由臣屬承擔,榮耀歸於自身。
陳新甲可不願為崇禎背禍,催促道:“倘無陛下手詔,去也無用,此次重去,必須有皇上改寫一道敕書攜往,方能使虜酋憑信。”
崇禎猶豫片刻,勉強道:“也罷,朕明日黎明,命內臣將手詔送到卿家,此事要萬萬縝密,不可洩露一字!”
陳新甲肅容道:“謹遵欽諭,絕不敢洩露一字。”
“先生請起。”
崇禎略一抬手。
陳新甲叩了個頭,站起來,等候崇禎問話。
好一會兒,崇禎卻是道:“謝升身為大臣,竟將議撫事洩於朝房,引起言官攻訐,殊為可恨,朕念他平日尚無大過,將他削籍了事,當時卿將對東虜暗中議撫事同他談過,也是有欠妥當,不過朕對卿恩遇如故,仍寄厚望,既往不咎,望卿務必慎之再慎。”
謝升本是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官居一品,就因洩露了崇禎有心議和,引發朝臣攻詰,崇禎大怒,將謝升革職罷官。
今聽崇禎舊事重提,陳新甲慌的趕緊跪下,他對於崇禎的多疑善變與暴躁狠毒非常清楚,今天得到皇帝倚信,也許明日就禍生不測,這分明是警告他,頓覺脊背發涼,誠惶誠恐道:“謝升之事,臣實有罪,蒙皇上天恩高厚,未降嚴譴,仍使臣待罪中樞,俾效犬馬之勞,微臣感恩之餘,無時不懍凜畏懼,遇事倍加謹慎,派馬紹愉出關議撫之事,何等重要,臣豈不知?臣絕不敢洩露一字,伏乞陛下放心。”
崇禎不放心的問道:“凡屬議撫之事,朕每次給你下的手諭,可都遵旨立即燒燬了麼?”
陳新甲其實都留著,他也不想當崇禎的替死鬼啊,於是瞞哄道:“臣每次跪讀陛下手詔,凡是關於議撫的,都親手暗中燒燬,連隻字片語也不敢存留人間。”
崇禎滿意的點了點頭:“口不言溫室樹,方是古大臣風,卿其慎之,據卿看來,馬紹愉到了瀋陽,能否順利?”
陳新甲沉吟道:“以微臣之見,虜兵力方盛,必有過多要求。”
崇禎道:“只要東虜甘願效順,誠心就撫,能使兵民暫安,救得承疇回來,朕本著懷柔遠臣之意,不惜酌量以土地與金銀賞賜,此意可密諭馬紹愉知曉。”
“謹遵欽諭。”
陳新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