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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間，他繼續向前走去，不知不覺再抬頭，已經是來到了良辰宮的門前。既然來也來了，他也沒有打算逃避，悄悄的翻牆進去，坐在院中的涼亭裡，靜靜望著那緊閉著房門的房間。裡邊，就住著今夜讓他無法入眠的人。可是她，什麼都不知道。
“誰坐在那裡，最好老老實實的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扶玉夜半醒來，看了看公主的狀態，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之後才小聲的開門出來。只是一回頭，就看到了涼亭裡坐著一個人，瞬間也升起了一些警惕性，漸漸的逼近亭子。
然而當看到那個人的面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想了很多，什麼江洋大盜，小賊，殺手，仇人之類的都想了一遍，還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叫人。然而現在，她心裡卻是在慶幸自己沒有輕易的出聲了。陛下，怎麼會在這裡。
“不必太拘束，朕只是過來看看。既然你出來了，正好，朕也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一問你，過來做吧。現在沒有什麼君臣之分，今夜發生的一切也不會有人知道的。”總歸自己也睡不著，從扶玉這裡，想必也可以稍微瞭解一些東西。
扶玉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東方璽深夜前來究竟是為何，畢竟公主這幾天都沒有怎麼去理會他，倘若想要從自己這裡太套取什麼把柄的話，她縱然是死，也絕對不會背叛公主的。在她的心裡，只有公主才是她的主子。
“陛下想問什麼，奴婢會如實回答。不過陛下若想要奴婢去害人的話，那請恕奴婢萬死不從。”她此刻也沒有什麼好去畏懼的了，縱然再糟糕也絕對不會比自己去死更差，又有什麼好去擔心的。
兩個人還是第一次這般坐在一起，沒有其他人在旁邊。說不自在也是的確，周圍漆黑一片，又這般的靜謐，使得這氛圍變得更加的奇怪。最終還是東方璽忍不住，率先開了口。楚睿不願意給他說的，扶玉就未必了。
“良貴人她……平日裡有什麼愛好嗎，比如說愛吃什麼，喜歡做什麼……朕才發覺，自己對於她是一無所知，而朕的口味，她卻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東方璽說著，心底也是沉默，還有愧疚。有些事只有說出來，才會覺得自己錯的有多麼的離譜。
扶玉已經做好了甚至赴死的準備，警惕著東方璽會不會提問出對公主不利的話。只是這般家常的問題，卻讓她整個人的警惕心變得無所適從。事情和她最初想象的完全不同，已經快要脫口而出的拒絕，也噎在了喉嚨裡，發不出聲。
“貴人她……喜好吃辣，無辣不歡。對於甜食不喜，卻也不是不吃，只會吃桂花糕，也只會做這個。至於愛好……她平日裡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休息，若說接觸最多的，恐怕也就是一些醫術和草藥了，她其實……生活的很簡單。”
扶玉沒有隱瞞什麼，就這樣全盤托出了。心裡也稍微的升起了一些希望，倘若陛下願意這般去主動瞭解公主的話，他若是要真心對待公主了的話，那麼他們，是不是都可以輕鬆一些，也會少了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是啊，她無辣不歡，前段時間為了她的傷朕不讓她吃辣，可是整天都不開心，像是一個小孩子一般。”提到這個，東方璽也破天荒的笑了出來，此刻的他，也變得彷彿是一個孩子，沒有了那麼多的算計。
看著東方璽的面容，扶玉也有些放鬆了下來，沒有了最初的那種拘束，話匣子也逐漸開啟。她雖然只是一個宮女，卻也是能感受得到東方璽此刻的真心的。如此，她多說一些，讓他多瞭解公主一些，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公主她從出生起，就註定不會一直安穩的活下去。因為她的責任，很小就和醫藥師傅出宮上山摘草藥，每天都是灰頭土臉，渾身難受，有時候還會有樹枝劃下的傷痕。因為這個，她也曾被人笑話，一個女子，沒有一點公主的樣子。”
她其實也不是從小最初就跟著公主的，然而在她的印象裡，自己在長孫嵐身邊的每一天，她都是忙碌著努力著，為了自己為了家人，沒有片刻的鬆懈。彷彿像是一個拼了命的姑娘，為了生計一般，不得不去努力。
“您其實不必如此的，您有家世，有身份，即便不像現在這般，也會過的很好，陛下也不會指責您的。又何必要把自己弄的這般的狼狽呢？”她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還産生過這樣的一種疑惑，探究著詢問。
然而公主的回答呢，當時是夏天的夜色，天上星星很多。如此美的星空之下，公主的眸子也是亮晶晶的，彷彿那天上的星星。而她的回答，也是讓自己一直都忘不掉，彷彿猶如神邸天籟一般，讓人震撼。
“這世界上，沒有誰會是真正輕松的。父皇不要求我，是他心疼我，可是他的心裡，也定是期望我能做到最好。很多事情，怎麼會是表面上想象的那麼簡單呢，你對自己的期待，一定要比別人對你的期待更高才行。”
那個時候，長孫嵐才不過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就可以說出這般令人震撼的話語。也是那個時候，她清楚公主要承擔的東西遠遠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多一些。地位越高，責任就越重，這是自古就難以避免的。
“她一直以來，都是這般的努力嗎。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朕做錯了。那麼……她那日說的那些話，那些類似於在表明心跡的話，也真的就是朕所理解的那樣嗎？”有些人，瞭解的越多，深入的越多，就讓人更加的入迷，更加的不捨。
他彷彿，是真的放不下她了。此時此刻整個人滿腦子都是她，都是她對著自己吼，對著自己哭，對著自己冷漠的樣子，彷彿一幀一幀的畫面在他的眼前閃過，逐漸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長孫嵐出來，而其他的，都黯然失色。
“陛下，奴婢不知道您如今對於公主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想法和態度，但是奴婢想說，她過去經歷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如今的她，也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您也一定要確定好自己的心，再去做最後的決定。否則，就千萬不要開始。”
帝王的感情，向來很少會有長情的，所以她為了公主，也是一定要多謹慎一些。經歷了那麼多，她也實在是不敢再去輕易的相信誰了，這還是公主的終身大事，自然更加馬虎不得。陛下不在，她只能多替公主打算了。
“朕知道了，朕一旦有了決定，就絕對不會回頭後悔。朕今夜來過的事情，你也不必和你家貴人說了，朕自然會找一個時間，去親自和她說清楚。好了，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今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知道嗎。”
方才聽到的那一切，他都需要回宮好好的消化一下，再回想一下。自己的心裡，對於長孫嵐究竟只是一時沖動，還是說是這段日子以來點點滴滴的滲透。他不是糊塗的人，也絕對不會再做什麼糊塗的事了。
“奴婢恭送陛下。”扶玉福了福身，臉色也是一片平靜，仿若真的沒有看到一切。只是心裡也是忐忑不安的。希望她今夜說的那番話，會讓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得到一個好的轉折，也就不枉自己費盡口舌了。
公主，奴婢可以替您做的不多，也就只有這些了。無論這裡的日子會有多麼的艱難，奴婢都會一直在您的身邊，替您阻擋好一切。奴婢唯一的希望，就是您可以過的不是那麼的艱辛，不要讓自己後悔。這樣，奴婢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對了，這個面具，你留給她吧。若是問起，就說是楚睿從宮外帶給她的，別提朕的名字。”東方璽返回來，將那個攤主送給他的白色面具留了下來。或許，這個也是他真正意義上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吧，雖不貴重，也算是他的心意。
今夜所發生的一切，德福都不知道，整個宮裡除卻扶玉，沒有人清楚他們的帝王一整夜都沒有睡覺，去了一趟宮外，也只帶回來了兩個面具。然而只有當事人知道，正是這一次出宮，才讓他可以更快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不再猶豫。
“陛下，該上朝了。”德福進來的時候，東方璽也已經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彷彿一整夜都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裡，片刻沒有離開。他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都有些不好，但是眸子裡的光芒是讓人忽略不得的。他隱約覺得，陛下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而另一邊的良辰宮，長孫嵐也是微微轉醒，一轉頭看到的，就是床邊放著的一個白色的面具，很可愛不張揚。她有些疑惑，不知這東西從何而來，開口想問扶玉，卻發現這丫頭就睡在不遠處的桌旁，一聲不響，顯然也是累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