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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經多年沒有來過，這裡的一切擺設的大致位置他的心裡卻仍舊是記得清楚。這地方盡管是荒廢了這麼多年，然而也沒有人刻意破壞，故而其實損耗了的東西並不多，大致一些東西的擺設也沒有變。
“柳妃娘娘生前，一定是一個很溫柔很細心的人吧。”長孫嵐跟在東方璽的身後，輕聲說道。這裡的一切的擺設看起來都是恰到好處，盡管如今已經蒙塵不複最初那般的光鮮亮麗，然而看著也是極為舒服，沒有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華麗感，卻讓人覺得更加的文靜恬雅。
伸手一件件撫摸著那些擺設，東方璽的心裡也是感慨萬千。這些陶瓷制的東西，據母妃說，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當年她進宮之前自己在家中所做的，不過是一個愛好。而外祖父雖整日說這些東西不適合女孩子做，卻也是從未阻止母妃的愛好。
“這些東西，都是母妃留給朕的，她曾說要看著我娶一個自己心裡喜歡的姑娘，然後把她的這些陶瓷，還有一些首飾都送給那個姑娘。可惜造化弄人，她從未想過朕會成為太子，沒想過自己竟是那麼快的就離開了朕。”
還記得當年，自己也曾是對這些東西不屑一顧，也不會明白母妃對於它們的喜愛，甚至有一次鬧脾氣，還想要將這些東西都摔掉。如今再次觸控著，卻發覺竟是那麼的溫暖，彷彿母親當年觸碰他們一樣。
“柳妃娘娘的手藝很好，樣子精巧，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出問題，想必也是廢了不少的心血了吧。”她不是在敷衍，而是內心的確是如此的感受。不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才會讓人時時惦記，多年來都不聲不響。
穿過屏風來到內室，原本應該鋪著被褥的床榻此刻也是空空如也，落滿了灰塵。東方璽伸手拂去那些灰塵，而後自己靜靜的做了上去，甚至都不敢呼吸。長年陰冷的環境使得木板已經變得十分的脆弱，彷彿用力一壓，都會瞬間坍塌，支離破碎。
“小時候，朕會在這床上嬉鬧，母妃會抱著朕，哄朕睡覺，唱一首搖籃曲。她會坐在這裡給朕去縫補一些衣服，而不是隻依靠宮裡的女工們。給朕穿衣，然後親吻朕的額頭。”他低著頭，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輕柔，彷彿怕驚擾了這過去的時光。
這都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在繁忙的日子中早已忘卻，如今細細回想，往事仍舊這般一幀一幀的回放在眼前。彷彿今日不過是他做的一個夢，而過去，才是真正的現在。
“阿璽，別鬧了，母妃困了。我們早點休息好不好，明天母妃和你一起去摘桂花，回來給你做最喜歡的桂花糕。”夜色已深，他仍舊沒有絲毫的睡意，母妃已經打著哈欠，還在耐心的哄著自己入睡。
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重量，他微微側頭，看到了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的長孫嵐。這女人面上也是惋惜，卻沒有那些他最厭惡的憐憫，就這麼站著一言不發，也不會驚擾了他對於過去的回想。
“柳妃娘娘是一個好母親，陛下也不需悲傷，您應該感到慶幸，至少你過去和她一起生活了那麼久，感受到了她對您的種種美好，人不在了，但是回憶還在。沒有誰會一直陪伴誰走下去的，這條路，終究還是一條通往孤獨的路。”
不說東方璽，她自己不也是這樣，曾經覺得母後和父皇管她太多，什麼都不想讓她做，心裡也曾是心生惱怒，想著以後要離他們遠一點，才會更加的自由。而如今呢，的確是遠離了他們，然而心中的惱怒早就不知跑向了何處，心中留下的也只有滿滿的思念。
離開寢室，東方璽也幾乎不敢在室內停留，匆匆的就向院中走去。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承載了他過去的太多的回憶，如今倘若再繼續待下去的話，她擔心自己的情緒會崩潰。已經不知道有多久，都沒有過這種想要流淚的沖動了。
“陛下小時候，也會爬樹嗎？去摘樹上的果子或者花，然後看著離自己那麼高的地面，猶豫著不敢下來？”為了改善一下如今的氛圍，長孫嵐提起了一個稍微會歡快一點兒的話題，希望可以讓二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一下。
院子裡的那棵梨花樹，此刻竟還是沒有枯萎，冬天的寒冷也沒有將它打倒，如今正是冬日，盡管花朵和枝葉都已經掉落幹淨，徒留了空蕩蕩的枝幹，然而還是頑強的沒有倒下。地上也是多年來，積累的一地又一地的殘花落葉。
“會爬樹，不過不是這一棵。母妃對梨花喜愛的緊，朕小時候又比較的調皮，故而是不被母妃允許靠近這棵樹的。曾經朕還因為這件事情而和她鬧別扭，如今想來當初也實在是幼稚，不過一棵樹罷了。”
長孫嵐輕輕的蹲下身，抓起了一把那地上今年才剛剛落下的樹葉。的確是上好的海棠梨，也難怪那位柳妃娘娘會如此的在乎了。這個樹也算是比較的難得了。這廢棄的宮苑中能有一棵，也著實不易了。
“臣妾自小也是被父皇說不像一個女孩子，每天就跟在哥哥的身後跑，爬樹打獵，只要是哥哥做過的事情我也都做過。他過去說我，我心裡也會難受，和會生氣會較真。不過現在，也還是會懷念當初他一直數落我的日子。”
有些事情，也只是等到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她過去不懂，不喜歡那種被管著的拘束的感覺。然而如今也才知道，那些最讓人覺得囉嗦的話，才是真正的對自己好的話。只是時光啊，走的太快了，很多事情不過眨眼的一瞬間，就消散不見。
“出來了這麼久，你背上的傷想必也要到了塗藥的時間了，回去吧。這個地方，還是不能常來的，被太後那邊知道了，恐怕就又會有所動作，多出來一些什麼流言蜚語。”再回憶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
他自己抬步向前走去，卻是沒有聽到身後那個女人跟上的聲音。耐著性子等了片刻，仍舊是沒有腳步聲傳來，反而越走越遠。他回頭看去，只見長孫嵐背對著他，向那棵樹的方向走去，不由得皺了皺眉，心裡微慍。
“良貴人，該離開了，這裡的東西和你沒有感情，還希望你可以清楚一下自己的定位和身份，不要讓朕好不容易對你改觀，又重新再回到過去的那個狀態。”他喊著，語氣裡已經是充滿了威脅和警告的含義了。
然而長孫嵐卻是像沒有聽到一般，徑直繼續朝著樹的方向走去。原本是並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她剛剛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一些不對勁。這院子中只有海棠梨這一棵樹，再無其他的樹，可是地上的葉子裡，卻並非單單只有海棠梨的葉子。
這地方罕無人至，可是那些樹葉的確是有些不對勁。除非是有人來過，刻意的丟下了那些東西。她有些想不通，直覺告訴她這裡一定是有什麼蹊蹺的，而且多半的原因，就和這棵海棠梨有關。因此才沒有機會東方璽，向這棵樹靠近著。
“陛下，您曾說過，柳妃娘娘從來都不讓你接觸這棵樹，那你有沒有見過，她親自接近過這棵樹，或者是清掃院子的宮女，靠近這棵樹。”她輕輕的問著，如今也只能一步一步的試探了，不可操之過急。
東方璽一愣，這個問題他也真的沒有在意過。只記得母妃當時和自己說這句話時候的神情很嚴肅，心裡忐忑也就沒有多想。至於其他人他並不確定，如今被長孫嵐一提醒，他也才明白了下來，自己也的確沒有親眼見過母妃，來靠近這棵樹。
“你的意思是說，這棵樹有問題？可是不過一棵樹，還能有什麼機關不……成嗎？”他覺得有些可笑，這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如今突然得知了這樣的一個結論，的確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人在一棵樹上動手腳。
長孫嵐感覺腳下的這一腳她踩著的地方有些不一樣，緩緩的蹲下身，用手輕輕的撥開了地上的樹葉。這些樹葉同樣也不是海棠梨的葉子。直到指尖感覺到觸碰了土地，這才小心翼翼的拿走葉子。這一看，果真是有了問題。
“不久之前，有人來過這裡。陛下，您不妨看看這個，就能明白問題的所在了。”長孫嵐沒有說太多，只是找到了這個證據，才請東方璽過來看看。她知道這裡之於他的意義太大了，是不允許任何人無中生有的去詆毀的。
東方璽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此刻也是滿臉狐疑的上前，看向長孫嵐所指著的地方。然而下一秒，他的臉色就變了。這泥土上赫然存在的就是一個腳印，而且就大小來看，也的的確確是屬於一個男人的，自己方才沒有經過這裡，那它，究竟是屬於誰。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有腳印。”這個印記的確是存在，這一點他不會否認。只是自己沒有絲毫的察覺，這個女人卻是在一地的落葉中找出了腳印的所在，這個事實，也不得不讓他起了疑心。她知曉的如此清楚，莫非其中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內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