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抿緊嘴看向秦阿南,眼裡立刻又瀰漫了滿滿的淚。
他忽然轉身,跑走了,腳步聲在村巷裡響起迴音,很快消失了人影。
秦阿南追出來揮手:
“哎,哎,這個小鬼,啥事啊?囡,我說錯什麼了嗎?”
秦凝撥出一口氣,拉住秦阿南:
“沒有。姆媽,進去吧,唉,進去我說給你聽。”
母女兩個就一邊做湯圓,一邊說話,秦阿南等秦凝說完寶生的事,也是嘆氣:
“唉,寶生倒是對的,喪事人家,大年初一怎麼好上人家門?作孽哦,苦命的小囡,早早沒有了爹,娘又嫁了人了,不管他了,現在那個爺爺一去,我看他在增華師傅家啊,更要受顧桂英的苦了。”
秦凝垂著眼搓湯圓,沒出聲,心裡也為寶生感到難過,同樣是人,在同樣的艱苦時代裡,還要比別人多吃一份沒有爹孃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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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阿南就只管一個人嘆息:
“唉,寶生的叔叔嬸嬸也沒做錯,有啥辦法呢,要是不讓寶生這邊出一半喪事費,他們就要全部自己擔,辦場喪事不少錢喲,誰肯輕易吃這個虧?這年頭,好人也是不好當的呀!
說到來,這都是因為窮呀,你窮我也窮,窮了就小氣,窮了就啥也要爭,窮了就啥也要摟在自己懷裡,窮了就要欺負比自己更窮的才有出路,作孽哦!”
本來大年初一大清早的經歷寶生這個事,秦凝心裡正壓抑著呢,卻聽一向單純的秦阿南女士,竟然還說出這麼一番有腦子的話來,不禁都笑了出來:
“呵,姆媽,你可真有道理哦,講的真對。”
秦阿南眼睛亮晶晶:
“啊?是吧?囡,我沒講錯吧?那我這個就是自己的感受嘛,你看我們這左鄰右舍一個個的,見不得別人一點好,要不然,我這個手錶早就戴出來了啊。要不然,我早就舉著手告訴人家了啊,看看,我的囡買給我的,說出去多麼高興!
現在呢,我只好說,那,沒有辦法,我死去的娘還要管著我,要我有了錢也不能留,那麼我沒有辦法,只好去買隻手表,好壞還能傳給女兒,要不然叫我把我的工分錢都吃掉,我心痛死了。”
秦凝想著要是沒有後頭唐菊花家搞那麼一出,秦阿南還真有可能舉著手給人家看手錶,那更招事非了,不禁笑起來:
“呵呵,姆媽,你既然知道窮了就什麼都要爭,以後就只能這樣說了。還有啊,人家送的那些東西也不能告訴人,省得又眼紅。”
“我知道的,我再也不說的了。還是我們家好啊,真真好,都是囡你帶給我的福氣呢!來來,煮湯圓吃,吃了讓我們今年一樣順順利利的,團團圓圓的,哎,要是你早點和你屹峰……呃……燒火,你燒火啊!”
秦阿南話說了一半,看看女兒瞪圓的眼,緊急剎車。
秦凝搖搖頭,沒去說她,走去灶下燒火煮湯圓吃。
母女倆才吃好了湯圓,三麻娘子、王大妹幾個婆娘就都來了。
她們每個都穿了一件藍布的新棉襖,因為這年代這個布最便宜些,又是最便宜的布里頭顏色最鮮亮些的,便成為了農村婦女們的首選。
她們這麼穿著,像工作服似的,站在院子裡和秦阿南說笑:“阿南,我們來拜年了,快拿蜜桔出來吃!”
這麼熱鬧,秦阿南最開心,高聲應著:“哎,好呀,你們先坐呀!”
她終於可以給人看看她的新手錶了呢,多麼高興啊!
秦阿南便拿了好些吃食出來,擺在西邊的炕上。
拜年的婆娘們更高興,一年到頭,好不容易可以有幾天不做針線不幹農活,還能來秦阿南家蒲暖暖的炕,還有蜜桔、蘋果、五香豆、山楂餅這些、別人家要藏到老鼠洞裡都不捨得分給人的好東西吃呢。
哎呀呀,真高興!赤佬是什麼,能比得過蜜桔的清香甜蜜嗎?
再說了,她們又沒有想要欺負秦阿南,對吧,阿南的娘?
婦女們在心裡說了這一聲,嘴巴里就沒有停歇的動了起來,新年就過的也開開心心的了。
年初二的時候,秦凝一早去了一趟趙進明家。
秦凝給了趙進明兩甕酒,給了趙進明老婆兩塊真絲料子,那些乾哥哥幹嫂嫂,秦凝也每人送了一份蘇州買的名貴禮物,皆大歡喜。
告別了趙家,秦凝又回家跟著秦阿南去任貴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