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襄陽戰事,身為冶監丞的呂德世,正因公務外派到驪山,督查礦石採運。
《魏書.食貨志》中記載,“世宗延昌三年春,有司奏長安驪山有銀礦,二石得銀七兩,其年秋,恆州又上言,白登山有銀礦,八石得銀七兩,錫三百餘斤,其色潔白,有踰上品。詔並置銀官,常令採鑄。”
北魏太和十七年493年),孝文帝拓跋宏從平城遷都洛陽,並大舉改革。北魏延昌三年514年),時值宣武帝元恪在位,次年,冀州僧人法慶宣稱“新佛出世,除去舊魔”,以大乘教為名聚眾起事,這位大概就是《邊荒傳說》裡以十住大乘功稱雄的竺法慶原型。
淝水之戰後,前秦國中變亂,出於家族聯姻,楊帛兒被迫嫁給呂隆,而寇謙之則在錯過這樁姻緣後,沉心於天師道,一生未娶。
後秦大亂,劉裕第二次北伐前,寇謙之結束隱居,出嵩山,自稱天師,前往北魏京都平城推行新道,被太武帝拓跋燾奉為國師,又應其建議改元“太平真君”,並受邀親往“玄都壇”受符籙,此後北魏歷代皇帝繼位,都要“登壇受籙”。
寇謙之革新後的天師道也吸收不少佛教義理,且寇氏早年曾受後趙國師佛圖澄恩惠,他本人並無排佛之意。但拓跋燾崇奉天師道後,受到崔浩等人挑撥,於是下詔滅佛,殺各州僧人、毀佛像,並禁止百姓信佛,史稱“太武滅佛”。
與執意滅佛的崔浩分道揚鑣後,寇謙之自感年事已高,以拓跋燾名義在平城桑乾川以南、南都新平城以西的恆山腳下,修建靜輪天宮,太武滅佛十年後448年),寇謙之死於未建成的靜輪宮,至北魏太和十五年491年)方才修成,即玄空閣,後世改玄為懸,稱懸空寺。兩年後450年),奉命纂修國史的崔浩以“盡述國事,備而不典”被拓跋燾誅殺,並盡戮其族,又兩年後452年),飲馬長江,使劉義隆落得倉皇北顧的拓跋燾,時年四十五歲為近侍宗愛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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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歸正傳,驪山為秦嶺支脈,傳說中女媧在此“煉石補天”,顯然遠古時期人們就知道這裡有礦了,周幽王在此留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秦始皇陵也建在驪山腳下,周、秦、漢、唐都在驪山圍繞溫泉修建宮室。
之所以稱作銀礦,只是因為富銀,銀礦石中往往還有金、銅、鐵、錫、鉛、鋅等元素伴生,驪山的礦石開採自秦、漢以來就時斷時續,並不是在北魏南遷統治重心後才新發現的。
自苻堅任用王猛改革以來,前秦除了在驪山設冶官開礦,在長安北面的三原、銅官護軍轄境內,也設有冶官,分別製陶、採煤,在長安城西北,更是集中工匠五千餘,打造規格統一的甲械。
呂德世出公差,呂寶仍為都統在長安周邊負責練兵,呂延、呂方在洛陽呂光麾下為將,呂他時為中兵將佐在苻丕麾下從徵襄陽,長安呂宅迎來送往的日常事務,就落在一群婦孺肩上,期間每逢賓友登門或回訪舊交,都是暫由呂光庶次子十三歲的呂弘出面。
呂光為解苻重疑慮,以呂纂娶妻為名,修書邀長安親族與會,信中還言及為子侄輩與河洛望姓議親,老宅眾人覺得婚期十分倉促,大多抽不開身,難以趕去洛陽,更不知呂光、竇衝所謀計策,只得由家將呂阿豺以私兵護送呂光妻妾石氏、趙氏,攜呂弘、呂隆、呂紹、呂超、呂緯幾個年歲稍長的子侄兼程赴洛,旬月即至。
朝中有人為此說於苻堅,言呂光將反,思及年少時在鄴城的同窗之誼,與竇衝離京時的分析,苻堅暫時選擇相信呂光,一面當眾表示“長史呂光忠正,必不與之同。”一面傳命呂光立即逮捕苻重,檻車送來長安,這也意味著其對呂光的最後通牒。
前秦建元十四年378年),十月末,呂纂婚宴當日,呂光以取來長安妻子,稍稍取信於苻重,更假稱將去信呂德世,率驪山數萬礦徒襲據潼關,以包夾之勢脅迫陝城大軍倒戈。但苻重赴宴時,仍有百餘親兵護衛,隨時可遣騎從傳令郡府、武庫、倉場,及城中關防,調集甲卒來援。
洛陽呂光宅邸中,僮僕私屬並未武裝起來,面上亦無緊張、慌亂,任有軍職的呂延、呂方不僅沒有異動,還為侄子婚宴告假,苻重及其衛士的警惕性也隨之下降。實際上,知道婚宴真正意圖的人,不足一掌之數,保密做到了極致。
呂光、竇衝自然是主謀,楊桓則是最關鍵的一環,前去迎親的呂纂也被矇在鼓裡,一眾人都沒想到,後隊僮僕所抬妝奩中,所謂的陪嫁財貨盡是甲械。
至午後,新人禮成,隨著酒宴正式開始,負責具體行動的數十名呂氏私兵武裝到位,但也只有作為部曲督的呂阿豺,在婚宴當日才被呂光臨時告知,這些來自長安的老宅私兵身家性命都依附於呂氏,忠誠毋庸置疑。
暮色降臨,宴席將散時,與會賓客盡已醺醺,呂光此時才下令發動,苻重的防備已然降到最低,其麾下護衛也已懈怠,有騎士奉命欲突圍調兵。呂阿豺率甲士成功攔截,但受創十數處,事後傷重不治,呂光以此功績為其子呂大賜名呂元,又取字玄伯,仍與呂隆為伴,同入太學受教。
事後,呂光控制赴宴將吏,憑藉軍中威望,在以楊桓為代表的河洛望姓支援下,迅速接管洛陽周邊軍隊,迫使親附於苻重的軍隊投降,至十一月中徹底控制局勢。
同一時間,巴西郡人趙寶在武始以南起兵,響應東晉,欲攻漢中。前秦攻取梁、益二州時,被迫投降的梓潼太守周虓,趁機將洛陽兵變一事,以密信傳與桓衝,又找機會逃離長安,結果在漢中洩露行藏被追兵擒獲,但隨後就得到苻堅赦免。
而寇氏因協助竇衝秘密入洛、為呂光往來傳遞訊息,在前秦攻淮北之戰結束後,寇修之也獲授東萊太守,到任後與喜好玄、道的苻朗過從甚密。這對寇氏來說是自然是提升,但對於其另一重身份,三輔地區的天師道首領來說,這又是一種削弱。
苻堅自繼位以來大力推廣儒學、佛教,攻克襄陽後,下令將習鑿齒、釋道安送來長安,極盡禮遇,更以昔日晉滅吳後,“平吳之利,在獲二俊”之語,將二人比作陸機、陸雲。
以沙門勢力暗助前秦多年的釋道安隨即入駐五重寺,其地位於潏水之畔,距長安城南七十餘里。在統一北方的霸主苻堅庇護下,釋道安的道場聚集徒眾數千,親自主持譯經傳教,至苻堅遇弒同年,亦圓寂於五重寺,數載之間,共譯出大、小乘說佛經十四部一百八十三卷,約百餘萬言。
此時的習鑿齒雙腿患有風痺,行動不便,而苻堅因奪取襄陽,取得消滅東晉的先機,已經有些飄了,當眾宣稱,“今破漢南,獲士裁一人有半耳。”將跛足的習鑿齒稱作半人,朝中官吏自上及下,多有以此戲言,苻堅此前的禮遇自然是白費了,不久後,習鑿齒就以足疾稱病返回襄陽。
早在桓溫以權臣霸府行廢立事之際,多年前藉故離開其幕府的習鑿齒,就撰寫了《漢晉春秋》,以記述自漢光武帝至西晉愍帝時的正統法理,來限制桓溫篡晉的野心。
其中,將三國鼎立時的西蜀劉漢,列為正統,以上承東漢皇位的曹魏為篡逆,還認為直到司馬昭平蜀,漢朝才算是滅亡,而隨後興起的晉朝,又印證司馬炎有炎興之義,劉禪有禪讓之兆,以此宣明皇位不能憑強力奪取。
但巧合的是,習鑿齒書成後,觀點傳播開來的同年,就對外宣告罹患足疾,成為殘廢之人。自長安回到襄陽後,習鑿齒考尋古義,進一步詳細論述晉承漢統之事,淝水之戰後,至臨終時仍為此留下遺表上疏建康。
北宋司馬光撰《資治通鑑》,消極承認曹魏的正統性,南宋朱熹作《通鑑綱目》再度挑起正統之論,成功改變依西晉陳壽《三國志》尊曹魏為正統的舊制,尊蜀漢為正統,《三國演義》亦受習鑿齒觀點影響,雄才大略的曹老闆就此成為戲劇裡的白臉曹賊,而身為異族君主的苻堅,在後世也多為人記作淝水之戰的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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