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兒有點沒反應過來,他愣愣的點著頭:“啊……?夠,夠啊。”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才收起來的錢連著整個袋兒又遞給何平戈。
何平戈又從那錢袋裡摸出一塊錢來,放在了桌子上,對著孟婆婆道:“孟婆婆,再幫我下一碗雲吞,給這個孩子吃。”孟婆婆將錢收了起來,又去大鍋前面數著餛飩丟下去。
四兒沒來得及攔住動作利索的婆婆,只得虛舉著手又轉回身看起來很是有點惶恐:“何老闆,我不餓啊。”雖然說是不餓了,可尾音一落還是吞了一口口水。
戲班子裡的規矩很嚴,要是讓戲班主知道了自己用他的錢來吃雲吞,那麼是免不得一頓好打的。
何平戈明白他害怕的是什麼,自己也是從那時候過來的,這個年紀的孩子,一天吃上三頓還會叫餓便擺了擺手:“坐著,吃著聽我說說話,說完了,我就跟你回去。”
四兒聽了這句話,便安了心,角兒有事情說,自己聽著也算是一種榮譽了,也不想著會不會捱打的事情了,安安穩穩的坐下來等著吃雲吞了。
何平戈最後還是跟著四兒回了戲班子的,只不過他並沒有跟四兒說他的故事,或是,他和顧唸的故事。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有很多話是要開口的,可是一張嘴的時候,卻又說不出來一個字了。
四兒是個實誠的孩子,雖然饞餛饞的不行,可還是分出一絲心神來盯著何平戈,似乎很真誠的等著聽他說話。那些嗓子裡面堵著的話到最後也沒有出來,何平戈只是拍了拍四兒的肩,告訴他:“你長的很好,是個當角兒的料,但你記住了,下了戲臺的戲,是不能隨便演的,備不住的,戲裡的人就當了真。”
四兒聽不懂何平戈的話,卻也盲目的點了頭,他想,不管怎麼著,何老闆說的話,肯定是對的。
這次回去後,何平戈也沒唱戲,他也不知道跟戲班主怎麼說的,人照舊待在戲園子裡,每天給戲園子裡的小輩兒們領著教一教東西,餘下的時間裡,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樣,每日都在眉縣晃蕩,似乎是要把自己同顧念走過的地方再踏上一回。
這樣其實挺傻的,何平戈自己也知道,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顧宅的院子已經空落落的了,只留了幾個丫鬟小廝保養著這偌大的一個顧宅,何平戈偶爾在院門外面一站便是一個下午,是連個人聲都聽不到的。
誰能想得到,這地方,以前曾是那麼的熱鬧呢?
何平戈上前一步,手指抵著大門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就彷彿一推開門,便能看著院子裡熱熱鬧鬧的,繞過了花園,便能看到顧念在客廳中把玩槍支。
有人說,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二十七天,何平戈當初只花了短短的數天,便接受了身邊有顧念這樣的一個人的出現,可是卻花了足足的一個月,才習慣了這個眉縣,已經沒有了顧念這個人。
時間距離顧唸的離開,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有餘,何平戈的狀態也漸漸的好了起來,一天早上吊嗓一天早上練功夫倒是兩個都不落,和當初在顧宅的時候一般無二,他甚至還抽時間窩在房間裡面將自己要做的計劃細細的挪列出來。
他還是記掛著要將唱戲這門藝術發揚光大的,特別是在和顧念分別之後,這個願望又添上了一層掛念的色彩,似乎將它當成了一個約定。
何平戈就是這麼樣的慢慢好起來了,他除了不唱戲,依舊是那個曾經的何老闆。
這是何平戈的這一面,另一方面顧念加入了舅舅的摩下,這待遇自然是沒得說,比當年自己單打獨鬥的時候,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可有利就有弊,家中的長輩坐陣在身邊,始終是讓她沒有往日隨性,顧念憋了一口氣,就只能落在了打仗時候多用點力氣。
而張振業竟是還真的老老實實的做起了個司令,一點事情也沒鬧,也是叫顧念滿驚奇的。顧念開始的時候還防著點張振業,可後來慢慢的發現,和張振業一起做事,兩個人的思維相互碰撞,都是爽利狠厲之人,戰場之上相互合作,竟是十分的默契。
這對老對手變成了好搭檔,這一時之間勢不可擋,侵吞了東北方向一大部分的縣城,叫楚裕豐笑的合不攏嘴,直說這兩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惜好景不長,這世道風雲變幻,不過是短短一年,遼闊的疆土之上出現了一群貪婪的侵略者,他們起先還做出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可是後來他們的野心越來越大,行為越來越殘暴,一時之間處處皆兵,都是危機四伏的戰場,除了軍閥在奮力抗爭之外國內也興起了另一派的有志之士,希望開始在絕望的氛圍中交織包裹,如同星星之火延綿不絕。
戰況愈久,其中的艱難自不用細說。一些軍閥在戰勢之中就落了下乘,分為了抗日派和親日派,這情況之下顧念和舅舅楚裕豐也漸漸生了罅隙,楚裕豐站到了親日一派,而顧念哪裡受的了這樣的選擇,按照她的性子只願意帶著自己的兄弟把這群倭寇打回老家去。
若是隻有顧念一人,她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現在軍令如山,自己也不能隨意調動自己的弟兄,否則可能會牽連一眾兄弟被視為起兵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