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何平戈此時的注意力沒有在婉兒的身上,他只是在自己的腦海裡面做著一個設想接著道:“你幫我一起,幫顧念度過這一次,然後我就和你一起,找個地方一起唱戲,從此再不理會這些事情。”
他從來不傻,他知道婉兒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只不過,他沒有給過罷了,他甚至從沒有迎合過婉兒那些小心思,他本以為她是年紀小,只要不去搭理,就自然而然的慢慢的淡下去了。
可何平戈沒有想到的是,婉兒心裡的那根,不是什麼嬌嬌弱弱的小花,而是生於荒郊野地,那種最普通,卻也是生命力最強的那種野花。
她根本不需要別人去細心的照料或是其他的什麼,哪怕常年沒有陽光雨露也無所謂,她只需要一點點的螢火之光,一點點的露水,她就能活的特別好,洋洋灑灑的紮根進了血肉的最深處。
婉兒安靜了一會兒,腦海裡面的畫面漸漸有些模糊了,師哥趴在床上的樣子越發的清晰,她眼底的情緒叫人一時分不清楚是喜是怒:“你原來為她可以做到這樣的程度嗎?師哥?”
軟細的聲音反複是一根索命的棉線,裹了糖,又在冬天凍上,涼涼甜甜,卻叫人不知覺的打了個冷戰:“師哥,你到底是多狠的心呢?”
何平戈有時候會在親近的人面前顯露一個毛病,是向來不自知的,他自以為設想的很好,可是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其他,婉兒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準備逃避的何平戈,他有點擔心的看著她:“婉兒……”
婉兒垂著眼睛,認認真真的去看自己的手指頭,就彷彿自己的手指蓋上雕了花似得:“師哥,你知道什麼叫做東郭先生和狼嗎?”婉兒這話雖然是個問句,可是很顯然的是,她似乎沒有等著什麼回答,她自己就已經一瞬不停的接上了自己的話:“我不想被咬死。”
緩緩的,婉兒的研究從自己的指甲上挪開,重新落在了何平戈的身前,她的聲音幾乎冷靜的過分:“而且但凡她活著一天,你必然就會念著她一天,倒不如她就此死了,你傷心過了一陣,便算了。”
婉兒在何平戈的床邊蹲了下來,用一種仰視的角度去看何平戈,何平戈的面色還是沒有血色,看上去是那麼的脆弱,久病未愈:“師哥,我怕你怪我,可我也不怕,我有一輩子等著你忘記她,等著你消氣。”
何平戈的眼睛正對上婉兒的眼睛,兩個人都各懷著心事卻不能言表,許久,竟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婉兒,你怕是已經瘋魔了。”
婉兒悶悶的笑了,清脆的嗓音壓出幾分悵然若失來:“是啊,師哥,你怎麼才知道嗎?”
這句話說完,何平戈就什麼也沒說了,婉兒在屋子裡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後,便轉身出門了。
張振業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在門外等了多久,見婉兒出來倒是也不急著搭話,只是引著婉兒多走了幾步,到了個避風的地方,才道:“聽說顧念城中那邊的情況不大好?”
婉兒的情緒似乎還有些沒用緩過來,單純的恨和單純的喜歡讓婉兒對張振業不怎麼心存敬畏,連個笑臉都吝嗇於給張振業:“我猜測是的,我師哥今天向我問,能不能幫那邊一把。”
婉兒一向愛幹淨,這會兒卻彷彿是沒有力氣支撐自己似得,放任自己向後靠在了牆上,尖銳的指尖蹭過牆面,碾碎了不少的綠苔:“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現在都求到了我的身上了,顧念那邊情況可見一斑了。”
張振業將婉兒的情況盡收眼底,一時間,竟是起了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張振業對顧唸的喜歡,倒不完全是因為她手裡的權利,顧念這樣的人不多見,就像是喝慣了梨花釀,突然碰到了燒刀子,一口下去,只記得燒刀子的酒香濃烈,哪裡還能回憶的起來那清清淡淡的梨花釀啊。
憑著這對燒刀子的喜歡,張振業曾經給顧念獻過不少殷勤,可是時間推移,也讓他明白,有的酒呢,你喝的上,有的酒呢,你喝不上,你要是非要喝呢,這壺燒刀子說不定就能變成真刀子,直接從你的嘴到喉嚨,給你拉豁開。
張振業的理智曾經不知道多少次的告誡他,要是想好好的,和顧念和平相處是很好的,但是張振業的情感又告訴他,這麼難得一見的好酒,哪怕是你喝不上,你只要能手裡,也是快事一件啊。
張振業看著婉兒如今的神情,産生了有些共鳴,再加上現在已經將顧念圍在了一個城中,他倒也沒有這麼心急道:“那就等著吧,我倒是要看看,顧念能撐到什麼時候。”
卻說顧念那邊,自從何平戈走了後,便下了命令,將現在所有的肉類都烤成了肉幹,日常也不再做米飯湯面這種東西,而是烤起來了那種不容易壞的饃饃。
但是最讓大家都不理解的是,顧念不許大家在其他的時間烤,只許了一日三餐的時候,抓緊了時間去做。
而且這樣的生活過了幾天後,顧念又叫人開始慢慢減少開的灶火,眉縣上空原本做飯的時候,那麼多的人,都可以連成一片小小的霧了,現在卻是日漸的稀少了下去。
簡直就好像是,眉縣裡的人,每天都在不停的減少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