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問的陸清遠在原地站定,聲音幾不可聞的帶了一點微顫:“是我。”
彷彿是做夢一樣,眉公子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將書扯掉,眼睛巴巴的望向了陸清遠,聲音有些失控的叫道:“師兄?”
匆忙起身,眉公子一貫的一個行事穩重分毫不亂的人,此時竟是走出了兩分,忙不疊的急促感。
眉公子才剛剛睡醒,走路的時候還有一點不穩當,陸清遠怕他摔倒,忙迎上前去,扶住了他的小臂,眉公子也顧不得其他,只是有些激動的想說話,卻又屢屢梗住,直到最後,才低聲道:“你終於肯見我了?”
陸清遠並不接這句話,只是輕輕的伸手去捏了捏眉公子的小臂,眉公子當年不算是十分瘦削,畢竟要扛起沉重行頭,身上沒點肌肉是不行的,可現在這手腕一握,竟是能夠直接捏到了骨頭。
別的都不需要問了,但是這樣輕輕的一握,這些年來眉公子自苦如何,便可知曉了,陸清遠很有些心疼,忍不住半訓半問:“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
眉公子淡然一笑,竟是全然不提這些年來的事情,只是道:“這也沒什麼不好。”
何平戈見兩人相見氣氛還算不錯,心中便放心下來,微微上前一步道:“師父,師伯,您二位聊著,我和司令就先走了,這邊房子有點不夠大,您二位先擠一擠,我們已經採購材料,這兩天就另外擴建了。”
本來說完這話,何平戈就打算走,可是還沒走出兩步,便被一聲:“平戈。”叫住。
何平戈很有底忐忑不安的站住了,生怕眉公子會不會因為自己沒有提前告訴他而生氣,故而十分乖順的垂手而立道:“師父?”
眉公子的眼中含笑,顯然是多年的心事已了而帶來的欣慰:“謝謝你。”
何平戈這輩子到現在,難得能夠聽到眉公子的道謝,這乍一聽到這話,竟是一愣,才匆忙道:“師父這話我可當不起,您二位高興就成,那我就走了。”
顧念之前就沒有跟著何平戈進去,一直在車裡等著,這會兒見何平戈回來,便催車走了。
回到家裡的事情不少,他們今天只是把陸清遠送過去了,其餘的師兄弟還在家中。
不過這些事只需要交代給副官就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將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就連何平戈也有幾分脫力的倒在了沙發上,長嘆一口氣:“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啊。”
顧念倒是看起來精神好點,畢竟何平戈安排這些事情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要顧慮兩位長輩的心情,而顧念就沒這麼多的顧慮,只需要達到最終的目的,所以比起何平戈的心累,她倒是心累而已。
顧念這時候在單人沙發上坐著,有點好笑的瞧著這幾天跑東跑西的何平戈,感嘆道:“真是可惜,這兩個人分明都是為了對方著想的,卻是足足的分隔了這麼多年,各自苦著。”
何平戈是自幼看著眉公子帶著那種彷彿沒辦法化解的憂愁過來的,所以他對這件事的理解顯然要深刻的多:“所以說啊,人與人的相處中,妥當的交流是多麼的有必要。”
顧念敏銳的覺出來了何平戈的語氣不對,對著何平戈甩了個眼神過去:“是教育我呢?”
何平戈現在早就摸清楚了顧念生氣的點在什麼地方,一雙眼睛都笑彎了,語氣溫溫柔柔:“不敢。”
顧念也知道何平戈這話所言非實,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顧念從開始處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大敢信人,大大咧咧的外表,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好的掩護,事實上,顧唸的心思縝密並不輸給任何一個人,而這麼多年以來,顧念也就早就養成了說話留三分的習慣。
生活上倒是還好,一旦涉及軍事上的,顧念往往都是假話真話夾著說,好防備著某天被人從背後紮了刀。
在最開始的時候,顧念對何平戈也是這樣,不過確定了關系後,已經在嘗試著慢慢更改了,但是有時候習慣了,也會不自覺的欺瞞,這才有了何平戈這番話。
顧念在這件事上略微有點心虛,便故意揚聲道:“最該把這句話記在腦子裡的人是你,有事就會憋著。”
何平戈也是笑了笑,顧念乘勝追擊道:“說說吧,你這兩天在想什麼,面色怎麼這麼不好?”
何平戈微微一頓,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卻並沒有說實話,只是道:“都是些小事罷了。”
顧念被他這個樣子氣的牙癢癢,道:“你是不是我得拿個錄音機把你剛剛那句話錄下來,對著你迴圈播放才肯說實話啊?”
何平戈有點無奈,又有點討饒的輕聲道:“司令……”
顧念是什麼人啊,那可是堂堂的顧司令,手裡好好歹歹的也有十個縣城,百萬雄兵呢,她可能會因為何平戈這麼一句而放棄追問嗎?
可能嗎?
可能的。
顧念實在是對何平戈每一次服軟都受不了,捨不得拿話硬逼他,只好軟了口氣道:“你麻利的說啊,要不然我這車還熱著呢,我現在就回去告訴眉公子你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