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戈無言的將手抽回,把袖子放下重新掩蓋住自己的手臂,婉兒仍在冷冷發笑:“我這輩子,天地師父,還沒有跪過她這樣的人。”
何平戈隔著衣服在自己的傷處輕輕的壓了一下,這傷口的確疼沒有錯,不過終究只是一些皮外傷,也沒有什麼不能忍的,倒是顧念,這麼多年壓在心裡的那些東西,卻從不被人知曉。
淡淡的笑了一下,何平戈表現的雲淡風輕:“婉兒,她也是有些苦衷的。”
一句話出口,就叫婉兒啞了炮似得,她驚訝的拿眼睛將何平戈上下打量了一通,忽然放肆大笑起來,略退了一步看著何平戈:“師哥如今是真的變了心了,同甘共苦一併長大的師妹放著不管,倒是開始為個軍閥丘八來說話?”
婉兒的手指遙遙指了一下遠方,語氣裡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咱們出來的時候跟師父發了誓的,端端正正的唱好戲,師哥如今怕不是被豬油蒙了心?”
婉兒這話,說的不可謂是不重,完全是把何平戈當成了那種,和那些金絲雀一樣的人,為了名聲或是權利,把自己奉給了能把這些東西給自己的人,從前拋卻了良知和自尊,做個沒有善惡之分的玩偶。
何平戈之前之所以對顧念那麼抗拒,就是因為他以為顧念需要的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他才會在以前起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
但這些他都可以忍,為了戲班子,為了婉兒,為了他朝夕相對的那些人,他什麼也不說的將哪些難耐的東西忍下,可現在婉兒的質疑,卻讓他有些惱火。
“住口!”他的聲音裡帶著怒火,在他拼命的壓制性,才不至於噴發出來毀了一切。
他疼愛他的小師妹,他們一起長大,親如手足,甚至可以說,沒有親人的他們,其實是互相依賴著,成為彼此的親人,他能不介意別人的看法,但卻沒辦法漠視婉兒的。
他的目光落在婉兒的身上,幾乎是帶了一點陌生之意:“婉兒,我何平戈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我就算是能死了,我也做不出這種巴結人的事,我之所以做什麼,自然有我的原因,你既然不信我,那麼咱們也就不必多話了。”
何平戈是很少對著婉兒這麼生氣的,故而忽然來了這麼一下子,是真真的把婉兒嚇住了,何平戈也不理她,朝著東南方撩袍一跪,揚聲道:“我何平戈對著祖師爺起誓,但凡我存了一星半點婉兒口中的意思,就叫我今後死無裹屍,血肉放任豺狗咬食!”
就在婉兒還在吃驚著的時候,何平戈已經將這些話說出口了,婉兒上前一步想要攔下來,卻遲了。
何平戈已然拍了拍衣服站起身來,冷冷瞟了婉兒一眼:“我這麼說,你放心了嗎?”
婉兒臉上燒的通紅,像是才被喚回了心神一般,知道自己著實做的過了低低聲的叫他:“師哥……”
何平戈不理她,轉身往自己的那邊去了,過了不大一會,就拎著兩個藤質的手提箱回來了,看起來是真的要實踐他之前說要住在顧念那邊的話。
婉兒跟在何平戈的身後,試探著想要幫何平戈拿過一個箱子,何平戈卻是不動聲色的繞過了她的手。
何平戈不是看不出婉兒那小小的求和,只是他一口氣梗在胸口,實在是有些難過,又走了幾步,等到了門口的時候,婉兒還跟在身後,何平戈無聲的嘆了口氣,閉眼緩和了一下神色,略微側頭道:“戲衣給我好好的養著,別叫別人經手,過幾天我好了,回來唱戲。”
語氣還是淡淡的,卻也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婉兒忙不疊的點了頭,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何平戈會再生氣。
淺淺的嘆了一聲,何平戈上了來接他的車,只留給了婉兒一點背影。
婉兒站在門邊許久沒有離去,戲班主走上前來,輕聲道:“婉兒,你這次是真傷了你師哥的心了啊……”
戲班主是個人精啊,人家活了這些年,什麼沒有見過,他自然不會以為那一身傲骨寧折不彎的何平戈會是為了自己而折服與顧念。
只是可惜了,何平戈這一番苦心,卻無法被人看在眼裡。
婉兒好看的面目上浮現出一點淡淡的戾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都管那個臭軍閥,如果沒有她,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戲班主看了一眼婉兒,不再說話。
他該說的已經說了,只是婉兒現在鑽了牛角尖,什麼也聽不進去,他再說也是沒有用的了,倒是不如看看,隨著時間的推移,能不能改變婉兒的想法了。
婉兒這邊是這麼個情況,何平戈這邊倒是,有趣的多了。
之前倆小戲子一般都是跟著顧念,看著一副乖巧的樣子,這會顧念走了,他們就有點原形畢露的意思了,何平戈才拎著箱子一進客廳,就看著倆半大小孩端正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呢,正襟危坐的樣子,竟是有點當家主母?或是主父的意思。
何平戈這會心情不好,沒心思陪著倆小孩鬧,索性就直接做看不見他們的樣子,繞過沙發想要上樓去,只可惜了,他是有個井水不犯河水的心,那倆小孩卻沒個息事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