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何平戈打見面就喊她司令,這驟然一變稱呼,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彷彿是有點生氣於顧念沒有回應他似得,他又加大聲音喊了一次:“顧念!”
“嗯?”顧念先是應了一聲,可是看他似乎還是不滿意的樣子,又忙加了一句:“我在這裡。”
平時喊也就算了,現在至少明面上何平戈還是讓自己給關著呢,這要是喊來了人,過來一看自己在這拎著毛巾照顧人呢,那自己這面子也就別要了。
得了回答之後,何平戈看著老實了一點,卻依然不肯撒手,拽著顧念低聲抱怨:“疼。”
何平戈燒的有點久了,渾身都有點沒力氣,出聲也不高,比起之前那底氣十足的喊顧唸的生活,這會跟蚊子哼似得,顧念沒有聽清,就追問道:“什麼?”
何平戈委屈極了,一張臉上帶出了一點孩子般的委屈,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自己燒的發紅的嘴唇上下翻動又重複了一句:“身上疼。”
顧念在他這句話的時候頓了頓,她有點沒想到何平戈要跟自己說的是這個,要知道從開始到這一個星期,何平戈對於自己的傷從來都是閉口不言的,問的狠了才肯說那麼一兩句,更別說像現在這樣主動的抱怨了。
都說生病和疼痛是將人從理智中抽離最好的方法,現在的何平戈只怕就是燒的已經沒有力氣拿哪理智來包裹自己了。
顧念看著這樣子的何平戈,竟意外的有了那麼兩分心疼,就好像是一直裝作雲淡風輕的大師,突然在你面前變成了個上早課還會睡著的小和尚的時候,所帶來的反差會讓你不由自主的心軟。
手掌輕輕的拍了拍何平戈的手,顧念放柔了聲音對著何平戈道:“我知道,我去給你拿藥,上了藥就好了。”
正打算把手收回去,誰知何平戈如今膽子大了不是半點,死活不肯鬆手,牢牢的揪著她控訴:“你打的。”
顧念有些失笑,這個人,病的迷迷糊糊了還在跟我記仇呢啊,不過也還行,好歹沒罵人呢,這麼想著,顧念就只好跟著他聊:“我這不是不小心嗎?”
一句話像是捅了馬蜂窩,何平戈的眼睛睜大了幾分,憤憤道:“你故意的。”
這倒是真話,顧念悄悄的吐了一下舌頭,但這不都是情非得已嗎?若是平時何平戈還清醒的時候,或許說道理還能說的通,但是現在這個說清醒不清醒,說迷糊也迷糊的時候,顧念知道這會和他講道理完全就是折磨自己,於是只好嘆口氣認錯:“是我的不對,我以後不打你了。”
何平戈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似乎是想要辨別她這句話是真是假似得,看了一會一會沒看出名堂來,他又像是累了,索性就鬆了她的手,閉上了眼睛,只喃喃道:“真疼。”
猶豫了一下後,顧念將手指貼上他的頭發,彷彿安撫小孩子那樣安撫了兩下,這才轉身去重新擰濕了帕子。
把帕子給何平戈貼在了額頭上,顧念又去找周大夫開的那些藥,半是哄半灌的餵了何平戈喝下去,就開始拿了紗布去擠壓何平戈背上的傷。
倒不是顧念存了什麼壞心非要折騰何平戈,而是何平戈這背上的傷沾了水,又混著血,這會把背上泡了個亂七八糟,若是不現在把血水什麼的擠出來的話,恐怕就算上了藥裹了傷,以後也是有很大的機率會化膿的。
周大夫對何平戈有點愧疚,大概是出著想要補償安慰的心思,他給開的藥都是最好的,止疼散也帶了點安眠的作用,是為了讓何平戈睡著個好覺。
真是得幸於這點安眠性質的藥,何平戈吃了藥沒多久就睡著了,這才使得顧念接下來為他清理傷口的動作不必那麼麻煩。
滿後背的傷口要處理就是一個大工程了,更何況還要應付一個被燒的頭昏腦熱的大齡兒童?
光是想一想就足夠讓顧念覺得人生太苦了。
細針輕輕挑了血痂的邊緣讓裡面的血水流出來,再用紗布徹底的擠壓幹淨,然後再是上藥。
顧念對於這些事處理的很細致,甚至連她自己身上受了傷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在意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何平戈這樣的人,就該是光光亮亮的,不說一定要被人當金絲雀寵著吧,也應該是完完整整的。
他若是有了傷,那不就跟白玉微瑕那樣的美中不足了嗎?
何平戈醒來的時候,就正是感覺到自己身後正在動作的手,他在短暫的猶豫後,輕輕出聲道:“不好意思啊,周大夫,又麻煩你了。”
因為發燒的緣故導致的聲音沙啞,使得他現在的嗓子有些像是蒙了一層紗布似得。
顧念打他一出聲就聽見了,卻依然不慌不忙的弄完了手上的動作才回答他:“周大夫沒來,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