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順著他的視線也把目光望向了那倆小孩。
他倆一直是跟在顧唸的身邊的,這會顧念往何平戈身邊一坐,他倆就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了,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倒是顯出來了點老實的可憐來。
可惜呀,這也就只是看起來而已,這倆小崽子估計是刻意學過的,一手奉承服侍的手段,真的是熟練的過分了。
換句話來說吧,如果這倆小戲子不是張振業那邊送來的,光是憑著他們倆這手服侍人的本事,她都想把他倆留下來。
但奈何人世間不如意的事情太多,這倆小孩不差,可偏偏他倆就是張振業送過來的,光憑著這一點,就足以抵消他倆所有的好處了。
顧念不再想這個,只是帶了點笑意一招手,倆小孩便跟得了主人召喚的小狗似得,樂顛顛的到了顧念身邊,演張君瑞那個還算是有幾分矜持,只到了顧唸的身後,越過了沙發俯下身子去給顧念按肩膀。
而演崔鶯鶯的那個,身形本就小巧一些,這會瞧著高興,直接奔著顧唸的腳邊去了,背靠著沙發腿,在顧唸的腳邊坐下了,為她輕輕的敲著小腿。
彷彿是對待大寵物似得,顧念帶著笑去撫摸了一下“崔鶯鶯”的頭,面朝著何平戈笑道:“你這話倒是沒說錯,這倆小崽子要是實打實的論起來,哪個都比你乖巧。”
何平戈看得出,“崔鶯鶯”的這個姿勢,正是那天在聚會上被他拒絕了的那個墊子本來的作用,半真半假的,他的語氣是當真更冷了起來:“倒是看得出來。”
而與此同時,婉兒和戲班主的臉色,也難看到不行了。
他們倆也是唱戲的,知道唱戲是門多深的學問,也知道要能唱出頭有多難,從這倆人一進門的身段,戲班主和婉兒就看得出他倆是唱戲的,原本還有點可憐他倆,以為他倆也是被強行虜過來的,可是看了他倆現在這樣的自甘墮落,便不由得起了氣憤。
世上的職業眾多,三教九流的,自然有好有壞,可是若是幹一行愛一行也是很好的,可怕就怕這種,已經入了行的,卻不怕自己行裡的東西當好東西的人,自己不把自己看好。
顧念是聽出了他這火氣,卻沒聽出來裡面的真火,只當是他演戲,漫不經心的繼續道:“你說你年紀也大了,如何又唱不了戲,這眉縣第一名名角兒的名聲,不如讓了他們罷,怎麼樣?”
說著,顧念還低頭去挑了“崔鶯鶯”的下巴,笑著問他高不高興。
鶯鶯能怎麼樣呢,若是說高興的話,現在何平戈就在跟前呢,他這話未免口氣太大了一點,可是若是不高興的話,顧念肯定會嫌他膽小怯懦,所以他也就甜甜一笑,道:“聽司令,司令叫我高興,我就高興,司令不叫我高興,我就不高興。”
一副乖巧小寵的模樣,毫不掩藏。
何平戈冷哼了一聲打斷這兩人的交流,半真半假心裡也多多少少帶了點傲氣,這是他現在這個水平的人自帶的,對自己的自信,也是對自己能力的自豪:“角兒不角兒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這都是票友們自個評的,您若是覺得他們擔得住,這個名聲他們拿去也無所謂。”
何平戈這話說的冷淡,是著重的在“擔不擔得起”這幾個字上加了音的。
顧念且笑,她看著何平戈那樣子,雖然明知道是演戲,也覺得挺有意思,但著實比不上平日的順眼又悅耳,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就好像是饅頭大餅吃多了,偶爾換換口,吃個米飯也是很好的。
大概是抱著這個心理,顧念不肯見好就收,而是道:“我聽不懂戲,但我就看重他們倆的乖巧,所以我說他們擔得起,他們就擔得起。”
顧念這話是故意挑釁的,她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何平戈:“何老闆若是不高興,就學學這些你看不上的人,指不定我若是高興了,又把這名頭還給你了也說不定呢?”
顧念這話才敢落下,一個醞釀好的笑還不等浮現,她的臉上就被直接潑了一杯茶水上來,冷透了的茶水從頭上往下滴答,就連軍裝上也濕了一大半。
在場的人顯然誰都沒有預料到這麼一個情景,從顧唸到戲班主連同小丫鬟都愣了,一時間客廳裡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何平戈順著茶水來的方向望向潑水的那個人,其實他都不用看,哪怕是猜他也猜的到了,半是無奈,半是驚訝,何平戈嘆氣道:“婉兒……”
這一聲彷彿是開關一樣,客廳的氣氛再度活了起來,小丫鬟忙不疊的去找了幹手帕過來給顧念擦去了身上的茶水,可是還沒等擦多少呢,就被冷著臉的顧念推開了。
再說這個始作俑者婉兒,婉兒彷彿是手的動作快過了大腦,以至於她潑出水之後自己都愣了,直到何平戈叫她的名字,她才反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