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聲“是嗎”說得帶著些寒氣,文予的手已經開始微微抖起來,她的餘光瞟到了男人帶上來的黑色箱子,如果再仔細一些,好像還能看出縫隙裡滲出的紅色血跡,文予已經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錯覺還是真實,她緊張得心髒速度已經和車一樣快。
“叮鈴鈴”“叮鈴鈴”,又是一聲聲刺耳的電話聲將她的緊張打破,她看向手機,還是蘇銘。她把手伸向手機,準備再次結束通話。
“接。”突如其來近如咫尺的男人低沉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同時靠近她的還有一把冰冷的刀,她的脖子能感覺到刀的溫度以及靠在上面的自己跳動的動脈。
男人已經不知何時拿過了她手中的手機,撥通了接通鍵。此刻的車上,文予兩隻手繼續顫抖地開著車,脖子上架著刀,耳邊是男人拿著自己的手機。
“喂?”蘇銘的聲線在此刻顯得格外溫柔。
“喂,什麼事呀?”文予竭盡全力壓下了所有恐懼,用最輕松而若無其事的語氣問道。
“噢打擾到你工作了,我才想起你晚上也有工作。”蘇銘有些不好意思,“你現在還在送顧客嗎?”
“是呀,今天雨大,客人比以往多。”文予握緊了方向盤。
“行呀,那你小心些,下雨天,可別像上次那樣蹭到人家老奶奶啦。”
“好的,我會很小心的,可別再碰到那個花衣老奶奶啦,怪尷尬的。”
電話那頭沉默少許,又馬上笑了起來:“你倒還記住人家了。不跟你說了,我就是提醒你下雨天小心些,睡覺咯。”
“好,晚安。”文予語音剛落,後座的男人就立馬掛了電話,低聲道:“在前面停下車。”
文予一切照做,她將車停靠在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荒涼路邊,一動也不敢動。
男人揪著她的頭發,手中的刀依舊沒放,他靠在女生的耳邊,說道:“正如我剛才和你說的,等那些人看到裸貸是這樣的下場,也許就不會再這樣傻傻地跳進這個坑。我的溫溪,也不會離開我……”
“要不是那個女人!我的溫溪怎麼會被陷害?又怎麼會自殺?!”男人的情緒漸漸激動。
“你的溫溪也是被陷害的嗎?”盡管身陷險境,聽到有人和自己有同樣的遭遇還是很好奇。
“是。我的溫溪,她那麼單純,平時看到一隻沒有食物的流浪貓都會心疼的掉下眼淚,”男人想起她的戀人臉上的暴戾似乎都褪去一些,重新換上了一些溫情,但又轉瞬即逝,“但她被那個女人陷害了,這些裸貸的女人,貪婪如同無底洞一般,永遠也無法填滿她們的慾望,她們就像毒舌一樣,害了自己,又去害別人,利用別人來獲取自己無止境的慾望滿足。我的溫溪,先是被拍那種照片,又被拍那種影片。那個女人依舊不打算放過她!讓她去找更多的認識的人來幹這樣的事。我的溫溪哪裡肯做……她那麼善良……寧可自己死,也不要害哪怕一個人……”男人說著說著開始抽泣起來。
男人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水,神情卻又馬上猙獰起來:“你們這樣去裸貸的人,都該死!都該死!”
“真的是這樣嗎?”文予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彷彿瘋了的男人,“該死的真的應該是我們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裸貸這樣的平臺,沒有那些在幕後一手暗暗掌握著資訊一手又威脅著步步緊逼的人,怎麼又會有那麼多受害者?又怎麼會釀就那些受害者的親人們心中無法撫平的傷痛?”
“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但裸貸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即便沒有裸貸這樣的平臺,還會有這個貸那個貸的冒出來,難道就不能代替裸貸?少了裸貸這一個平臺,那些人的貪念也永遠填不滿,她們只會一而再再而三想法設法去毒害更多人!”男人漸漸失去了耐心,他在一旁拿出麻醉劑開始往針管裡注射。
“那你呢?你說你的溫溪哪怕自殺都不願意傷害哪怕一個人,可你這是第幾個了?你殺害的姑娘,也許只是一個無辜的人,她們或許只是被生活逼迫得走投無路,她們沒有其他的選擇。有的人人生很長,選擇很多,還有的孩子她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們的選擇很少!你可知道,你殺害的孩子,也許只是因為年少不更事,因為對這個世界太不瞭解而一時犯了錯而已,難道你,連給一個孩子改過錯誤的機會、成長為人的機會,都不給嗎?”
男人有些痛苦的搖搖頭:“我已經沒法回頭了,等我完成我要完成的事,我就去見她了……壞人就全部由我來當吧。等越來越多有關裸貸的事浮出水面,她們瞭解到這件事會變得多可怕時,應該就沒人再去做這樣的事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男人吧針紮進了文予的胳膊,冰冷的液體剛注射進來不久,文予就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
沒想到自己沒多久的人生遭遇落魄之後還沒翻身就要草草了結……真是有一些好笑。只是想到自己的奶奶,還有很久不曾再見到的爸爸,真捨不得他們啊……
在意識漸漸消失前,她似乎聽到了人群的吶喊聲,她感覺到被那個男人劫持著,喊著“你們再過來我就殺了她”,聽到一個熟悉卻已經變形的聲音失控地哭喊著“我的寧林”,她還聽到,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喊著“文予你不要怕!”還有混亂的打鬥聲……
最後的最後,她像是墜進了一個金色的溫暖的夢裡,有人接住了她,卻又立即發出了一聲悶哼聲……一切都開始朦朧縹緲起來。
文予醒來的時候,明晃晃的太陽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光線裡一張明晃晃的年輕笑臉在她眼前晃著:“你醒啦!”
文予被嚇得身子往後一縮,漸漸睜開了眼睛:“你是誰啊……”
“我叫蕭筱,是蘇隊的部下,我們頭兒讓我照看下你,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啦!”蕭筱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
“你們隊長呢?”文予問,她感覺腦袋還有些脹痛,但還是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