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瞭然,抬頭打量了慕容昭幾眼,說道:“大人近來瘦了一圈,今日過來讓暮草多燒幾個菜,平日也要保重身子。”
“我知道,那你今日便在宅中等著,夜晚一同去探望袁天師,且不論武殿下到底意欲何為,你尋到師父這件事還是值得高興的,安心些,還有我在,斷不會讓你們落入險境的。”
“多謝大人!”
慕容昭抬手扶正她的官帽,便起身離去。
經他這麼開導,如瑾的思緒也緩緩解開,不去深思武旭目的,不去推測常樂計劃,單就“師父還活著”一件事,便足以讓她開懷,而且越想越激動,以至於真走到東宮側門時生出一股近鄉情更卻的不安來。
他們兩師徒已經九年未見,當年師父失蹤也是這個時節,晚秋之際,夜風瑟瑟,落葉堆疊,她在燭下看他的書信。
“走吧。”
慕容昭抓著她的手進了東宮,那位先前殺死奪命童子的內侍等在後殿門前,見他們進來只是躬身行了一禮便默不作聲的到前面帶路,東宮經過重新修繕煥然一新,與先前她到東宮時的結構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那些姬妾住的院子都翻新重蓋,遠遠的都能聞到清漆和木材特有的刺鼻味道。
如瑾行走過程中掃了一眼,從外頭看這裡倒是比以前敞亮了不少,可是有好幾處院落還是被鏟平了。
原先的骨坑被改做花園,移植了樹木還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那神態像極了義莊門外的窮奇窮奇兇獸。看樣子,應該是有鎮壓惡靈之意,畢竟骨坑中挖出百十來具處子屍骨,怨氣沖天。
那內侍將他們領到後殿靜心居的寢屋外便停下來,“主子已恭候多時,二位請”。
如瑾頷首提步上了臺階,書房外立著兩個婢女,見他們過來只是躬身一禮,目不斜視,連頭都不抬,看來是被調教過的,所以很懂規矩
師父就住在此處麼?
她立在門邊沉默了許久,忽然門內傳來一陣咳嗽,她再也顧不上其他推門而入。
“師父……”
被李展風騙了多年,真等她看到那臥床而作的師父時反而猶豫起來。
這個是真的嗎?
會不會又是旁人的奸計,想利用他的身份興風作浪,他的臉怎的如此消瘦?他的頭發為何是灰白,他……
“丫頭,不認得你師父了?過來扯扯老夫的鬍子,看看是不是樹漆粘上去的,這上頭……共有九九八十一根,是師父渡劫掙來的獎勵,你,要不要數數呢?”
“師父?”
“嗯。”
這些荒誕的話,都是小時候師父說來騙她玩兒的,只有他們二人知道,她又仔仔細細端詳了他的臉,幹瘦粗糙頭發枯黃,正是常年不見天日,又吃不上東西所致。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慕容昭垂頭看了她一眼,退後兩步沒有阻攔。
袁天師見如瑾這般也忍不住淚,撐著坐起來伸出幹枯的手指招她往前。
如瑾跪著挪過去,抓住師父伸來的手,痛聲道:“師父!師父……徒兒對不起你,是我沒用瞎了眼認那賊子做了師父!這麼多年來害得你受盡苦楚!是我沒用……”
她哭的泣不成聲,甩手給了自己好幾個巴掌,袁天師連忙將她攔下,“你這傻孩子,這豈能怪你,都是為師錯將惡狼當做綿羊,因為先師的偏心總覺得對其虧欠,才縱容著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當年為師南下,還以為他總算想開了,打算潛心研習門內典籍,誰曾想他竟將我囚禁,自己冒名興風作浪,壞事做盡!”
袁天師說到生氣之處便重重的咳嗽起來,如瑾慌忙將他扶起,接過慕容昭遞來的水喂他喝下。
“天師身子虛弱,莫要說這些舊事讓他大喜大悲。”
“好好!不說了……”
被慕容昭這麼一說,如瑾很快便斂住情緒,她現在已不同當年,會毫無理智的發洩嘶吼,經歷這近四年的重重磨難她早已沉靜下來。
初見師父時的驚喜心疼緩緩壓制到內心深處,她起身坐到床沿,為師父壓了壓背角,說道:“師父,那李展風死前曾帶我們去那囚禁之處尋你,只是落後武殿下一步,沒能將你帶回。這些年,我本以為你已遭人毒手,沒想到李展風竟一直沒殺你。”
屏風後立著慕容昭和武旭,如瑾側頭看了他們的影子一眼,手上用力按了按師父的手指,用眼神詢問在東宮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