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不捨的將巴掌大的木偶放下,笑眯眯的看著李溫,“二哥何時有這個手藝的?”
“你不知道的東西多得是,我這木工也算是童子功了,當初跟著全伯……學的。”
說起全伯,二哥的神情透著哀傷,如瑾也聽說當初全伯背叛父親,承認了當初吉水村那裡的礦山系父親所有,還有好幾樁莫名的罪名。
李溫摩挲著木偶,苦笑道:“六十年啊,他跟著父親風風雨雨六十載竟然是最先背叛的人,他供認的那些罪狀足夠父親遺臭萬年。什麼強搶民女,剛愎自用,私屯兵器……十宗罪,條條可誅。”
如瑾上前抓住李溫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安慰道:“父親一生無愧天地,就是有人詆毀,也不能磨滅他的正氣,二哥不要動氣。”
“嗯,你說的對,事情都過去了,全伯也死了,我只求有朝一日父兄汙名洗去,能立墳立碑,子孫後代可以焚香祭拜。”
“一定會的。”
兄妹兩互相鼓勵一番,慕容昭卻說道:“你們怎麼知道那個姓全的死了。”
如瑾和李溫都齊齊看過去,全伯是父親的親隨,雖然最後告密恕罪,也無法輕饒,流放嶺南為苦工,他已六十多歲,身子骨又不是多健壯,哪能熬得住。
可慕容昭這話明顯是說,全伯極有可能還活著,像二哥一樣被人救走。
“大人,可知他在何處?”
慕容昭叩了叩窗欞,說道:“流放嶺南,中途暴斃,可是,據內衛後來探查……當初死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
如瑾看向李溫,“二哥是被殿下花了很大的力氣救出來的,那全伯會不會也是……”
“不會,殿下救我是欠著咱家的情。而全伯本就是背叛者,殿下恨不得他死,又怎麼會冒著危險去救。”
“這倒是……”
三人沉默下來,如瑾無意間朝案上瞥了一眼,拿起木匣內已經刻好的一個木偶端詳起來,她摸索著上頭的線條和頭上的珠串,說道:“這是大姐吧。”
“嗯,她自小就最喜歡打扮自己,穿金戴銀恨不得一天將所有的衣裳換一遍,所以,刻她最是麻煩,那些金玉首飾,綢緞衣裙,著實費事。”
如瑾笑了一下,撫摸著打磨光滑的木偶,忽然盯著衣擺處的褶皺一動不動,良久才出聲道:“二哥這雕工能得全伯幾層真傳。”
“也就四層吧,只得一個形似,而全伯卻能將人神情刻的入木三分。”
如瑾點點頭,將木偶遞到慕容昭手上說道:“大人,你看這個木偶的刀法,有沒有覺得似曾相似。”
“你是說竇氏院子裡挖出來的那個巫蠱木偶?”
“嗯,雖說雕工好的人都可以將人刻的栩栩如生,但每一個好的木工都有自己的一種手法,就好似字跡、繡花陣法,是別人學不來的。你看,這個木偶,在處理這些裙擺和上頭的繡花時,用的法子和當初挖出來的巫蠱木偶極為相似。”
行雲流水的裙擺好似被風吹的蕩到了一邊,露出一雙精緻的繡花鞋,裙子上是祥雲紋樣,疏密有致的排列在裙擺上,有幾朵大牡丹則被刻在腰間,從胸前垂下來一條細細的帶子,上頭綴了一塊玉佩。
細節處,轉折處兩個木偶一般無二。
慕容昭先前也是看過那木偶的,也尋宮中匠師仔細查驗過,聽他說起這雕刻之法,所以記得清楚,確實與李溫手中的木偶有相似之處。
難道,這個王府管事同東宮那些人有關聯?
如瑾與慕容昭對視一眼,便明白他的猜想,說道:“全伯很有可能跟著金安藏這夥人,會不會……當初他們將二哥救回來的時候,也順手將他也帶了出來,於是這些人便攪合在一起。但是金安藏已被裴守德射殺,要如何找到全伯?”
“死?你以為那些人為何那般相似?”
如瑾聞言愣了愣,隨後恍然大悟,“金安藏”這個名字,或許並不是某個人在用,待一人死去,便會有其他替身用這名出去走動。
正說著,李溫忽然抖了抖身子,捂著嘴咳了一聲,如瑾遞來熱茶,他喝了一口便起身催促著兩人回去。
“我才坐下沒多久,二哥便要趕我回去嗎?”
“慕容大人帶你出來冒了很大風險,你不可這般任性,趕緊回去吧。況且二哥著實乏了,你們走後我便去睡覺,回吧。”
如瑾卻纏著李溫一直嗡嗡不停,最後被慕容昭拽著胳膊離開。
如瑾吵吵嚷嚷的聲音離開,李溫便吐出一口血,跪在地上,他急忙將藥丸吞下,靠著木架坐好。
透過窗戶看著淒冷的夜色下,他喃喃自語道:“何時,你們才能遠離這些紛爭。”
此時,慕容昭已經將如瑾拽到了牆邊,冷聲道:“你再胡鬧便自己回東宮。”
如瑾被按著肩膀動彈不得,怒聲道:“屋內有血腥氣,二哥脈象虛浮,他定是難受極了才趕我離開。而且,他身子那麼差,為何臉色卻看著與常人無異,大人給他吃了什麼藥?”
慕容昭緊緊的盯著如瑾,抓著她肩頭的五指收緊,冷聲道:“你覺得我能給他吃什麼,袁如瑾,你以為我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