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聞言抬起頭眼神卻依舊半垂,保持著恭順的姿態。
這個角度她正好看到女帝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指間微微翹著,搭在上官婉兒的手腕上。
皇帝端詳了她幾眼,說道:“袁天師本事不少,你為何偏偏選了仵作行?”
如瑾略一思索,便沉聲道:“少時跟隨師父四處遊歷,見他出手問屍,比起害怕更多的反而是敬佩,人若歸塵那些未盡之言便再無機會述說,但是他們的冤屈悽苦都會留在遺骨上,那些遺留之物唯有仵作能懂。所以,民女想當仵作,去幫那些亡人傳話。”
皇帝聽完頗為贊賞的說道:“難得,一個小女子心中竟有這般格局。”說罷,看向慕容昭,“昭,你這識人之能著實不錯。”
“陛下慧眼獨具。”
皇帝笑了一聲,“袁如瑾,你可知朕為何召你前來?”
如瑾聞言躬身行了一禮,恭謹道:“民女既為仵作,便行本職之事,凡涉及案情者,定如實稟告。”
“好。”
女帝說罷,便旋身坐在主座之上。
如瑾這才小心的看了前方一眼,龍紋高榻,檀木書案,鎏金香爐,案上放著厚厚幾摞奏摺。女帝端坐於前,高髻金釵,龍紋錦袍。
鳳眼有神,眉尾上挑,眸子裡藏著鋒利睿智,她年輕時定是一位美人,如今雖年老,卻毫無老者萎靡之態,倒是歲月流轉讓她更為肅穆莊重。
如瑾看著這個不凡的女人,心中那份對父兄之案的怨憤,竟無端的退了去,她竟不想怨恨這位帝王。
默然收回視線,便聽著武帝出聲道:“昭,最近幾宗大案皆是內衛與大理寺協辦,然,至今仍未清除毒瘤,擾的京中不安,禮部尚書,大理寺丞、高要縣尉接連出事!你可知罪!”
慕容昭毫不辯解,跪下認罪,“臣無能,請陛下賜罪。”
皇帝見其這般爽快,倒也沒再多言,沉聲道:“杖五十,扣三月俸祿,小懲大誡,務必在月內了結案情,肅清兇犯!”
“是,臣遵命。”
三言兩語便將慕容昭發落一頓,雖說不上多大的責罰,但朝堂之上皇帝的態度和恩寵便是眾臣追捧的風向,慕容昭被罰,皇帝打的不是板子,而是內衛的臉面……
整個大殿寂靜無聲,所以殿外杖罰之聲便清晰可聞,如瑾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砰砰……”
每一聲都像是打在自己身上……
女帝端著茶盞抿了一口,招來俊臣上前,說道:“來卿,昨日例竟門抓捕泉氏老族叛賊有功,朕任命你為司僕少卿掌管例竟門監獄,並協理刑部。”
“謝陛下。”
“那些叛賊可有供詞?”
來俊臣朗聲道:“昨日青龍碼頭被誅殺者一十二人,入例竟門監獄者十人,審訊中途,三人重傷無救,餘下七人經審問可得這些罪證。”
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個卷軸呈上去,上官婉兒墊著紗絹輕輕開啟,見沒有危險之處才遞給皇帝。
來俊臣繼續說道:“這些人身份乃是前高麗皇室圈養的家臣,天朝在高麗原地設安東都護府後,這些人便舉族搬遷至中原,更名換姓繁衍生息,但依舊心存複國之夢,私下秘密訓練籌謀。”
女帝聽了冷哼一聲,諷刺道:“彈丸之地,也敢肖想天朝!”
“據其中一個泉氏老族交代,寶圖失竊案,他們便已參與,隨後各案,皆有他們從中謀劃,但都被內衛和大理寺聯手打斷,未能成事。所以,前幾日他們便集結人馬在城郊一處山莊圍殺昭衛和錦玉山莊莊主金玉堂。”
來俊臣並未提及如瑾名字,說罷便立在一側。
此時,慕容昭走進來,五十大板不輕,他卻未露半分狼狽,依舊面色如常,只是步伐微緩。
來俊臣回話他也聽見了,進來後便單膝跪地,等候問話。
女帝垂眼看著慕容昭,正色道:“為何你們二人會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