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見他點頭,又說道:“惡鬼索命之說經常伴著枉死冤死,如今街頭巷尾傳的有板有眼。”
楊仲舒站直身,蹙眉警告,“只管說這些人的死因。”
“他殺。”
說罷便又回到第一具屍身處,指著那女屍說道:“被誤斷為自縊者,喉下痕平過,勒痕為均勻環狀,軟骨板處有骨折,面呈紫黑痕,口鼻出血。而真正自縊者因身子下墜,套索痕在耳後向上有痕,呈馬蹄狀,繩結在耳後。所以,此人是被勒死後吊起,偽造自縊。”
慕容昭與楊仲舒聽得認真,沒有出言打斷。
如瑾緊接著又指著另一具屍,說道:“溺斃者的致命一擊在胸口,心髒碎裂是被重力所傷,後入水溺亡。還有這被嚇死者,身上確無傷處,目眥口裂確實像驚懼而死,但我在她的顱頂發現被內力震入的鐵釘,頭發覆蓋稍不留心便會被忽略。所以此處並無枉死,沒有鬼怪作祟,全為他殺。”
說罷便將銀筷扔到先前準備的酒水之中,撒了些藥粉之後點燃。
楊仲舒一直沉默,如瑾繼續說道:“這便是我驗出的訊息,所有死者皆被事先殺害後偽造為自殺,民間傳言更是將矛頭指向刺史,說他招鬼作祟。但是,我昨日探他脈門,發現刺史有羊癲之症,且似有中攝魂術的可能,他房中燃的湘西特製催情香和西域曼陀羅幻藥,便是控制其神智的藥物。”
“我早就說過,刺史大人並未殺人。”
如瑾點頭,“我信,但是別人未必。”說罷看向慕容昭,他正垂眼看著地上女屍。
楊仲舒喃喃道:“湘西,攝魂術……”
如瑾斟酌片刻繼續說道:“我倒是聽聞司馬與湘西之地有些淵源,如今刺史瘋癲不能主事,司馬便是一州之主,這盧家手裡便握住江州命脈,礦藏、木材、糧草可透過水路運至各地,可真是好計謀。”
話音一落楊仲舒迅速抬頭看向如瑾,眼神銳利,似有惱怒之意。
而如瑾的這些話實則是說與慕容昭聽,遂餘光瞥見他抬手搭在刀柄之上,便連忙止住話頭。
“簡直一派胡言!此話我便當做沒聽到,你若驗完便出去吧。”
如瑾挑眉一笑,便去收拾東西。
楊仲舒已大步而出,如瑾側頭看了一眼,心知他心緒難定。
“你可知禍從口出,楊仲舒殺你綽綽有餘。”
如瑾聞言將清洗幹淨的銀筷擦拭幹淨又收到腰間,淡聲道:“楊司法處境不妙,他只是寒門學子步步升至此位,如今江州別駕正是空缺,他政績頗佳又在此處多年,若有人助一臂之力他便能再上一層。然,兩個上峰卻鬥作一團,他一無靠山二無機緣,必得靠一邊保全自身,殺我只會徒增事端,所以眼下我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想來他如今正陷入掙紮之境,到底是看著刺史被構陷瘋癲,還是與崔家交好搬倒司馬……
如瑾一通話下來,東西已收拾齊整,抬眼看著慕容昭正色道:“而且,我信你定有良策。”
慕容昭眸光一閃,情緒不明。如瑾沒有細究,沖屋內屍身行了一禮,便推門而出。
楊仲舒正在簷下踱步,見他們出來便側身站定。
如瑾將結文遞出去,恭謹道:“大人,結文在此,還有其他吩咐麼?”
“回府吧。”
“是。”
於是帶著慕容昭出了義莊大門,上車回府,暮草放下簾子小聲說道:“楊司法臉色怎的那般難看?
如瑾便將那些話說與她聽,“啊?萬一他靠了司馬,壓下這份結文怎麼辦?”
“想讓我來問案的或許不是楊司法。”
“那是誰?”
“我不知,此案棄仵作不用而是尋我驗屍有兩處不同,其一,我不在官府掛名,卻名聲在外,尤其是江西一代,凡我經手的案子定有同行探聽,如此一來便無聲無息的在各州府傳開。二來,若我事後莫名被殺,整個袁門和師父會徹查到底,各州府亦會陷入猜疑,那麼刺史府鬧鬼一案便會陷入謎團。”
暮草聞言怒聲道:“這麼說來,是有人想借你攪渾這池子水了。”
如瑾朝後靠著車壁,眼神發冷,諷刺道:“只是他們漏算,我不但能驗屍也通醫術會讀人心,我不是那隻會翻看死屍的屠戶。對方約莫還不知袁門實情,當年名動天下的情報之地如今衰敗不支,我這少主早就名存實亡。想借我之手挑撥是非,對方可真是高估我的價值了。”
冷聲說完,掀起車簾呼了口氣,便看到車旁馬上的慕容昭正看著她若有所思。
如瑾心中一緊,知道方才的話多半是被他聽去了,當下只是頷首輕笑了一下便放下簾子。
隨後一路便閉眼假寐,再無話。
一路回府後,慕容昭便隨他們進了牡丹園,留在屋內,問道:“你可看到先前那幾個女子身上的刺青?”
“肩骨處皆刺‘武’字,是聖上親賜的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