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不睡?”
“我再看會兒書,你先睡吧,這幾日累的很。”
暮草依舊坐在床沿,蹙眉看著如瑾,說道:“你是不是要出去?”
如瑾抬手在自己的眉心點了點說道:“我只是想歇一歇,莫要幹擾我。”
暮草無法,又逞不了口舌之能,只好合衣躺下裝個死人,這麼一躺竟然真的有了睡意。
如瑾看了她一眼,起身站到視窗,方才她聽到來自對面客舍的響動。
那些人回來了……
她小心支起一道縫看了兩眼,見幾道黑影從房頂躍下快速閃進對面房內。
如瑾坐在窗前支著耳朵聽外頭動靜,隨手拿起案上的幾卷經書,晦澀的文字她看不明白也沒什麼興趣,無意間看到最底下放著一卷名為《大雲經疏》的經文。
早前在寺內行走就聽著僧人議論,說這本經文乃薛懷恩主持同一眾高僧釋義的。
思及此,她便藉著燈火翻了起來,待看到“值我出世,複聞深義,舍是天形,即以女身當王國土,得轉輪王所統領處四分之一……”的時候,書卷啪一下掉在案上。
武後是真的打算改了這女人不能當皇帝的命運……
“以女身當王國土”,只這一句便可知她的野心,不是皇帝身側的那聲太後,她要的是龍椅上的那道“陛下”。
手心出了一層細汗,如瑾在衣服上蹭了蹭,剛要起身,便又聽到外頭的輕微響動,從縫隙往外面看。
那幾個內衛穿著緊身便行的夜行衣翻上了房頂,如瑾想了想將案上的短刀拿在手中,慢慢推開房門。
飛廉起身要跟過來,被如瑾制止,當下便抿著唇立在原地。
如瑾很滿意飛廉的反應,沖他頷首示意,便閃了出去。
先眯著眼在沿下適應了一下亮度,因為有白雪映照,倒是比尋常夜晚亮了些。她提氣越上房頂落在外頭闊地上,能看到雪地裡有幾處很淺的腳印,蹲下身看了看。
“五人,男子,身高約五尺八寸,內力深厚,下腳處總有一腳較重,應該是攜了重物,有血跡,腳尖朝北,看來是去了後山。”
深更半夜,為何在寺廟行兇?
如瑾本就睡意不濃,這一折騰更是清醒,眯眼往茫茫的後山看了一眼,鬼使神差的便跟了上去。
她的內力確實不夠深厚,從小體弱師父便沒有勉強她修習功法內力,而是讓她淬煉體質,學習輕功和鞭法。輕功重在控制氣息和體態,如瑾十五年來無一日懈怠,所以輕功極好,遠在暮草之上。
內衛的影子早就不在,但是雪地上留著腳痕,她藉著獵獵山風追蹤他們的身影,很快就在前頭一處樹林裡發現那些人的影子,伏在樹上不遠不近的窺視。
又奔了不足一炷香時間,那些人總算在山頭的一處空地停下。
如瑾依舊落在一處大樹冠上,利用雪和枝杈掩住身形。略微打量了一下,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們劫殺了寺中僧人。
她伏在樹上暗自琢磨,能驚動內衛親手誅殺,一定是對武後大業有阻礙的人。
如今佛教在民間傳播深遠,武後若想稱帝在儒家一派很難尋到支撐,而佛教本從西域傳來,與中土文化融合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挖掘。
就好比這《大雲經》中淨光天女稱帝的故事,正好可以為她所用。
這幾個僧人,多半是在慈明寺中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言語,無所顧忌、四處招搖,以至於招來殺身之禍。又或許是佛寺的富足,引來朝廷的注意,武後正在秘密處置一些不受控制的寺僧。
那個首領抬手讓其他人停下,自己提氣往林子深處竄去。
她斂息伏在樹幹上,幾乎與樹融為一體,透過樹枝縫隙看著那幾個人將手中的僧人扔下,其中一個內衛甩著手腕說道:“做什麼要將他們帶出來,直接殺了多省事?這頭跟豬一樣沉,清心寡慾怎的吃了一身肥膘。”
另一人聞言冷笑一聲,說道:“如今寺內住滿香客,這幾個僧人之前便與人接觸過,將人殺了扔在寺廟,必定引起騷亂。武後只是命令清查各大寺院,將汙衊《大雲經》的異徒清除幹淨,可沒讓我們製造混亂。”
先前抱怨的人“嗯”了一聲,又低聲道:“聽說這寺廟收斂了許多財錢,那些個和尚也老不正經,酒囊飯袋還與下頭的尼姑庵鬼混,就這頭肥豬,你猜他和那些小沙彌說什麼?”
“赤一管住你的嘴,小心頭兒回來收拾你!”
“放心!這肥僧說自己命格極好大富大貴,他要學白馬寺的那個薛主持,有朝一日去宮……”
忽然,黑影閃過,那人話未說完便被掀翻在地,“砰”的一聲,彷彿雪地都震了震,如瑾更為小心,屏息看了一眼,見方才走開的男子背對著如瑾這個方向站著。
“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