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紅把手機交給程滿心,往後坐了坐,靠在床頭。
“他是為了你吧?”她的聲音異常平靜,把程滿心嚇了一跳,還以為病房裡有第三個人在。
“誰?為了我什麼?”
安紅輕輕嘆了口氣,眼中的茫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憂傷。
“他加入搏滿福,是為了你吧?”她把她的話補充完整,便安靜地看著程滿心,像是十分期待她的回答。
“應該不是吧,我和搏滿福又沒有什麼關係。”程滿心在回答她之前還仔細想了想,以確定自己並沒有摻和到他們當中去。
安紅笑了笑,笑容中竟帶著一絲輕蔑。“他學習珠寶設計都是為了你,進入搏滿福怎麼可能不是為了你?你從小養尊處優,怎麼知道他的艱辛?”
程滿心懷疑自己的眼睛或是耳朵出了問題。安紅那一臉淡然的表情完全像個正常人,說話的語氣也很正常,就是說的內容她聽不懂。
“我認識他的時間並不長,而且是因為你才認識的,所以……”
安紅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大笑起來。“你不用騙我了,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認識我的。”程滿心說的是實話,她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還打算找時間問問喻搏空呢。
“所以,是他傻。”安紅把臉扭向一邊,痴痴地看著窗外。
“兩年前,我剛來到華平市上學,星期天沒事可做,就去他的工作室找他。
“有一天,他在接待室接待客戶,我就坐在他的辦公室等他,實在無聊,便順手翻開了他放在臺燈旁邊的那本書。書很舊了,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我開啟來,在書裡面發現了一張你的照片。你扎著高馬尾,穿著一件白色帶領結的襯衫,看起來最多有二十歲。”
安紅停了下來,程滿心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像是一個做錯事在等家長數落的孩子。可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安紅說的有可能全是事實,然而她卻全然不知。
“我知道陳金祥被抓了,在走廊聽她們說的。你來是不是想問我,我曾經有過的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程滿心木訥地點了點頭,安紅的思維跳躍得太快,讓她這個記者都招架不住了。“孩子是誰的呢?”
安紅頭往後一仰,難過地閉上了眼睛。“是陳金祥的。”
程滿心的心裡,彷彿有千萬只螞蟻在爬。陳金祥那卑鄙的、無恥的、猙獰的面孔又在她眼前浮現,讓她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想朝他的腦袋揮過去。
“關於這件事,不怨他,只能怨我自己。”
從安紅接下來的敘述中,程滿心才瞭解到,安紅自從看到她那張照片後,便開始自暴自棄,每天不是去舞廳,就是去酒吧,就在那種地方認識了陳金祥。
陳金祥給了她最好的物質生活,她心甘情願地委身於他。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孩子肯定不能要,她本想直接去打胎,可是陳金祥非逼著她去誣陷林遠山。
如果她不答應,他就將她懷孕的事告訴學校,還要把訊息傳回她的老家,讓老家的人都知道她在外面不檢點,讓她奶奶顏面盡失,在老家待不下去。
她沒有辦法,雖然知道自己做錯了,卻已沒有回頭路,只能聽陳金祥的安排,去“鳴山度假酒店”的休閒會所打工,等他把林遠山帶過來。
那天晚上,林遠山喝多了酒,睡得很沉,根本什麼都沒有做。而她只是在房間裡坐了一晚,深深地體會到了一種負罪感。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第二天一早,等林遠山醒過來,她還是得按照陳金祥設計好的劇本去演。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林遠山並沒有為難她,還不停地向她道歉。
一個月後她再次找到他,說她懷孕了的時候,林遠山也只是平靜地建議她去把孩子打掉,看她不同意,他就讓他的助理去給她租了房子,叮囑她安心養胎。
她無法安心,陳金祥也不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因為誰都知道,一旦生下來,就可以鑑定出孩子到底是誰的,那等於給他帶來一個很大的麻煩。
按照陳金祥的計劃,他要假裝發現了林遠山“金屋藏嬌”的秘密,以此去威脅林遠山。但是她沒有等到那一天,提前親手殺死了腹中的胎兒。
是她自己故意摔下樓梯的!
事後,她懊悔之心加重,只要一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無比厭惡自己。當陳金祥在醫院找到她,怪她壞了他的好事之後,她就徹底“瘋”了。
也只有瘋掉,她才能不再繼續受陳金祥擺佈。
程滿心輕輕握住她的手,立刻有一絲冰涼從她的掌心傳遍她全身。她理解她的苦衷,理解她孤單一人在陌生城市受人擺佈時的那種恐懼與無助。
這或許也是喻搏空在知道她的遭遇後,內心深深自責的原因。他沒有照顧好她,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卻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