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夢境
蘇煙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
她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她彷彿變成了一名稚齡幼童，拖著華服長長的下襬，緩慢穿行於一座寬廣而空曠的祭臺石階。
四下是蔥鬱的林木，漢白玉搭就的臺子不染半點灰塵，鳥鳴聲似近還遠，她一頭細軟的青絲曳了地，垂落在那華服的衣襬，衣襟上繡滿了霜色的華美花朵，她拖著那反覆而厚重的衣衫，順著臺階，步步向上。
為什麼……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為什麼偌大個祭臺，只有她一個人？
孤寂的恐懼充斥了她整個胸腔，蘇煙只覺自己幾乎要被那股孤寂感壓死，她奮力攀爬著那層層純白的漢白玉石階，越往上那種種聲色便愈發稀少，越往上愈是一片要了命的死寂。
攀至半路，她也曾想著要回頭，走下那條看似漂亮卻寂寞至極的路，可她回了頭卻找不見來時的方向，她身後空空蕩蕩，石階崩碎，林木盡褪，鳥鳴聲止在了千里之外——
她找不到回頭的路了。
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隻有她一個人？
蘇煙的眉目間滿是迷茫，她漫無目的地攀爬著那些石階，爬過的石階風化成了一地齏粉，而那古拙寬廣的祭臺已然愈來愈近——
她拉扯著衣襬，終於與那祭臺近在咫尺。
幼小的孩子爬上石臺，周身的景物瞬息而變，晴空被無盡的星辰取代，潑墨似的灑在純黑的幕布之上，她沐浴著遠近的星光，靜默凝視著面前的一團發著微芒的素。
那光團裡包裹著數不盡的、無定形的紋路，紋路之中又蘊含著說不清的道意。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來了呀？”稚嫩童音驟然徹響在祭臺，蘇煙下意識回顧四周，卻未能見到半個成型的身影，她看著那團東西歪了歪腦瓜：“是你？”
“是‘我’。”那聲音回答，它的聲線分明清脆而稚嫩，語調之下卻藏著股說不清的滄桑之意，“所以，你為什麼自己來了呀？”
“我？”蘇煙眨眼，黑瞳之內迷茫更甚，“爹爹和孃親忙著處理新的世界，哥哥說他要去人間渡劫，我不知道什麼是人間，也不知道什麼叫新的世界。”
“他們不讓我離開這裡，我沒地方可去，所以自己來了。”
“這樣啊。”那東西應聲，“沒關係，這裡也只有‘我自己’。”
“你來這裡，‘我’可以陪你說說話。”
“那麼，你會講故事嗎？”蘇煙說著沿那石階坐了地，慢慢環了雙膝，“爹孃已經很久沒給我講過故事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故事，”那聲音微頓，“但‘我’見過許多事。”
“那就講講吧。”蘇煙垂眸，在那聽著它從一方世界的起始講到另一方的終結。
後來她託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抖了抖眉梢：“你說的故事和爹孃講給我的不一樣。”
“那他們講的都是些什麼？”那東西的聲調裡帶了些淺淡的疑惑。
“他們……”蘇煙下意識回答，下一息她忽然覺察出了不對，“等等，爹孃？我哪來的爹孃？”
她明明是個孤兒，即便穿了書也沒聽說過原本的“蘇煙”有尚且存世的父母，她哪來的爹孃？
蘇煙豁地起了身，耳畔忽傳來一陣“叩叩”聲響。
四下裡的星空突的生了裂隙，她看見那星幕崩碎消弭，掙扎著睜開了眼簾——
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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