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幻景
這塔內好像自成了一片空間，進來之後，前後的同門都不見了。
入了通天塔的蕭琅然小心翼翼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之前只聽人說過大仙門中會有這麼一種靈器，用於檢測弟子的天賦心性，卻還是頭一次見到實物。
好像檢測的方式比想象中的要直截了當一些。
少年暗忖，入塔後他就再感受不到周圍同門，面前只剩一條圍著高塔內壁盤旋而上的石梯。
那就……爬爬看。
蕭琅然唇角微勾，從容淡定的踏上石階，在他雙腳站穩的剎那，眼前場景驀然一變，金銀珠寶充了滿目。
原來還有幻象。
少年舒氣，心中無由來的一鬆，若真除了石階之外再無它物，他反倒提心吊膽，而今多了幻象，那這靈塔的考驗方式，他便大抵猜得到了。
無外乎是以幻象引誘修士心魔，輔以層層遞進的壓制，考核修士的道心毅力——
可他恰好是劍修，合格的）劍修又恰好是修士之中道心最為堅定的一種。
於是少年的步伐越發輕鬆，金銀珠寶、美酒佳餚、廣廈美人……一樣樣關乎於財色名祿的幻象在他面前穿梭復又停止，他始終對之視若無睹，他心中向劍，貪念便染不了他半分。待到他一層踏過，那幻象又倏然化作秋夜的長街。
灶火炊煙，人聲鼎沸，扛著草垛子的老伯自遠處而來，草垛上扎著根根裹了糖衣的豔色葫蘆。
“琅然，你想吃糖葫蘆嗎？想吃的話，阿孃給你買。”婦人壓抑著哭腔的沙啞音調喚回他昔年被拋卻的記憶，他平靜甚至面含笑意的看著環境中小小的自己，那時的他說——
“阿孃，琅然不要，您留著錢給弟弟買新衣服吧！”
“沒事，一個銅板，也買不了新衣服。好孩子，你拿著先吃，在這等著爹孃，爹孃去那邊辦點事。”婦人道，不由分說的將那葫蘆塞進他沾了灰的小手，一路小跑奔向在一旁等候多時的中年男子，他的父親。
“那你們要早點回來呀。”小小的孩子怔怔看著爹孃遠去的背影，手中的葫蘆在秋夜裡散發蜜糖的甜香，他盯著上面的熟芝麻數了又數，始終不敢咬上一口。
家裡窮，這一隻糖葫蘆，抵得上他一日的飯錢了，他捨不得。
他想把它帶回去，和弟弟妹妹一起吃。
想和爹孃一起吃。
幼小的孩童在秋風中瑟縮了脖子，糖衣化開滴了他一手，他小心又輕柔的舔著滴落手背的糖汁，甜中帶了點點的澀味。
是他手上的土灰。
那一天他終究沒能等來他的爹孃，那糖葫蘆亦在他手中褪盡最後一點甜蜜，懵懂的小琅然餓得頭暈眼花，橋頭的叫賣聲盡了，唯有橋下的流水半刻不絕。
他實在耐不住腹中飢餓咬了口手中的葫蘆，那味道酸得發苦。
他被拋棄了，徹徹底底。
“通天塔，果然本事了得”看罷那段過往的少年垂眸，口中洩出聲清脆的笑，“可我已經不在意了呀。”
他早已不在意被人拋卻的那段日子，如今的他甚至十分感謝這過往的時日，若非那長街流浪的三年苦處吃盡，他豈會有這般的毅力恆心？若非他被從前的爹孃拋棄，他又怎能遇到師尊？
他有師尊就夠了。
蕭琅然閉目，毫不猶豫以指做劍擊穿那道幻景，沿著石階，踏上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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