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萱仰首望天,靜靜說道:“訊息今夜剛到,在我離開客棧之前,金銀雙鈎已和洗心殿高手兼程趕去,假如少俠也想前往援手,最好能多邀約幾個幫手同去才好。”
她表面雖然平談冷漠,但關注之情,已洋溢言辭之中。
李飛魚一陣感激,可是許許多多感激的話,都擁塞喉間,反無法吐出一個字來,拱拱手,轉身如飛奔去。
朱錦萱張張口,似乎還要說些什麼,見李飛魚去遠,忙又咽了回去,痴痴望著那逐漸模糊的身影,螓首一低,滾落兩滴淚珠……
李飛魚急急趕路,轉瞬已越過城垣,他無暇再回雲崖,只得獨自前往,一面奔,一面暗想,金銀雙鈎功力在皇甫靖之下,動起手來倒不必過分擔心。洗心殿中高手,不知是誰,也只好屆時再論了。不過,追魂學究龐豪,卻是一個已知的勁敵,我單身只劍,若要同時應付雙方高手,勢非格外謹慎不可……
正在盤算,突見前面曠野中,也有兩條人影迎面飛奔而至。
李飛魚慌忙頓住腳步,側身一閃,藏在一塊大石後,及待那兩人奔到近處,才看出竟是師父淨一大師和子母劍馬夢真。
不期巧遇,自是欣喜,忙長身而起,叫道:“師父!”
淨一大師和馬夢真猛可同剎身形,羽士驚喜地道:“飛兒來得正好,事有急變,神手鬼醫和呂少堡主已在黑龍口遇險……”
李飛魚應道:“徒兒也得到訊息,如今正趕往設法援救,聽說他們失陷在西槿山莊手中,洗心殿金銀雙鈎也已趕去意圖劫奪。”
淨一大師頷首道:“事不宜遲,咱們也別落在後面。”
轉面又向馬夢真道:“姑娘不必同去,以免暴露身份,華陰城中情景,請隨時依適才所訂方法通知。”馬夢真應了一聲,作別自往華陰而去。
淨一大師望了愛徒一眼,揮揮手,折返南行,師徒倆展開腳程,急急趕往華山南麓的黑龍口。
在路上,淨一大師一直沉默沒有開過口,好像在獨自思索著一件疑難之事,但從他目光神色中,李飛魚彷彿領略到,他必然正為了自己留字不辭而別,心中有些不快。
於是,他試探著問道:“師父離開雲崖的時候,君念師妹病況可有好轉?”
淨一大師“唉”了一聲,搖搖頭道:“哪孩子心性本來豁達,不想年紀輕輕,竟被情牽糾纏,落得這般痛苦。”
語聲在長嘆中嘎然而住,很顯明地,他這話並未回答李飛魚的問題,而是暗含薄責,要李飛魚知所警惕。
李飛魚乃是聰明人,哪能聽不出師文言外之意,但他一腔委屈,欲訴無從,只好默默承受了下來。
過了片刻,淨一大師見他沒有開口,索性又道:“飛兒,你年事尚輕,一身血化未報,珂兒之事那是迫於活命厚恩,師父作主管你應承下來,如今,你君念師妹又成了這般情況,聽說你還不知道檢點,猶在處處沾惹情孽,可有這事嗎?”
李飛魚聽了,驀然一驚,腳下不覺稍慢,委屈地道:“徒兒自問須知潔身自愛,時刻未忘父母血仇,師父你老人家……”
淨一大師淡淡一笑,道:“在師父面前,還有什麼值得隱瞞的事?”
李飛魚急得險些要流下淚來,垂首道:“你老人家錯怪徒兒。”
淨一大師大袖一展,身形突又加快,一面冷冷道:“師父寧可錯怪你,卻不能由你去惹來滿身孽債,尤其殷無邪,身為洗心殿主,與你有殺父深仇,萬萬不可墜入她的溫柔陷阱中,你向來聰敏,這點道理總該不至於不明白。”
李飛魚無法分辨,一顆頭,垂得更低。
淨一大師又道:“方今禍亂造生,武林命脈繫於一線,師父和許許多多愛護你的尊長,莫不寄厚望於你雙肩,如今你已一身兼南北雙奇和三聖絕學,便當時時以武林公義和父母血仇為念,早揮慧劍,斬斷情絲,希望你有則改之,無則嘉勉。”
李飛魚唯唯應道:“飛兒知道了。”淚水卻忍不住奪眶而出。
淨一大師這才慰藉地住了口,一心一意兼程趕路。
半夜飛馳,天色微明,師徒二人已抵達少寧山麓保安鎮。
他們在鎮上匆匆用些飲食,略作調息,緊接著又登程上路,辰未已初時候,距離黑龍口業已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