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道長愫然一震,垂斃之人,竟突然撐身坐了起來,緊緊握著李飛魚的手,顫抖著道;“李少俠!李少俠,真的是你?”
李飛魚淚水紛落,道;“在下出手稍遲,不想竟使道長被毒器所傷,唉!都怪在下沒料到他們會暗藏毒器……”
破浪道長搖搖頭,道:“怎能怪得少俠,這是貧道應得報應,誰叫天下人都被西槿山莊虛名謬譽所蔽,一念之差,才罹此橫禍。”
李飛魚探手將他抱起,道:“道長請少說話,免傷真元,雲崖不遠,在下立即送您到少華去,他們或有藥物,能夠化解火毒。”
破浪道長悽然慘笑道:“少俠不必枉費精力了,貧道體內如蟻行蟲啃,真氣將散,最多還能支援盞茶時光,人生誰其無死,但能在臨死這之前,盡吐心中積悶,縱死也死得瞑目。”
他喘息了一陣,語聲越來越弱,但卻強自支撐著,繼續又道:“前在君山,貧道本應就死,忍辱茍活,吾心殊覺愧恨,數次得少俠厚恩,唯恨無法報償,不知少俠願不願在貧道臨死之前,俯允貧道一件事?”
李飛魚含淚頷首道;“有什麼話,道長只管說,只要力之所及,在下絕無反顧。”
破浪道長探身取出一條龐鏈,鏈端繫著一塊紅木製的令符,魏顫顫遞在李飛魚手中,喘息道;“這是青城掌門桃本令符,持此便為青城一派掌門人,貧道也知青城聲譽虛弱,雖系掌門之尊,未必能邀少俠一顧,但願少使以憫世之心,賜予關顧,貧道縱死,也就了無憾意了。”
李飛魚見他居然以掌門之位相托,駭然大驚,忙道:“道長,這一怎麼使得……”
破浪道長緊握著他的手,瞎眼眶中,清淚直落,好一陣,才吐出兩句話來:
‘青城得少俠之力,才未被沉淪,少俠如再推卻,貧道死難闔目。”
李飛魚只得含淚點頭,道:“道長既然如此重託,在下權且應允下來,待覓得貴派後起英才,再將令符歸還青城”
說著,突然感到破浪道長雙手已變得一片冰冷,大驚之下,伸手一探他鼻息,才知己真道長竟已經斷了氣
李飛魚輕輕放平他的身子,雙手掩著那塊桃術令符,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向屍體拜了三拜,熱淚簌簌直落……
東方天際,現出一縷淡淡的曙光,萬山相銜,起伏如帶。
晨光曦微中,李飛魚懷著滿腹悲慟和異樣心情,抵達雲崖之下。
仰望崖頂,景物依舊,但他重臨舊地,內心的感觸,卻是羞慚多於慰藉,數月光景,一事無成,卻害得百忍師太慘死洞庭,君念因情成瘋。
世事變幻,是那麼波詭不可側,使得他心靈上,變得蒼老了許多。
站在崖下,仰面向天,一聲長嘯。
過了片刻,崖頂藤籃已如飛降下,但僅至半崖,卻突然頓止不動,籃中探出一個頭來,沉聲喝問道:“什麼人?先報姓名!”
李飛魚聽出是一個少年男子的口音,微微詫訝答道:“在下李飛魚。”
那人輕呼一聲,二次拉動長繩,藤籃才降抵地面,只見籃中跳出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竟是四川唐門少主人——刺蝟唐雁。
唐雁拱手笑道:“李兄弟,天大之喜,快請上崖細訴。”
李飛魚曾經見過唐雁一次,那時他和韓襄鈴護送諸葛珂兒往華山求藥。被鐵柱等邀約幫手截擊,刺蝟唐雁一戰不勝,羞憤而去,如今卻竟外地在雲崖出現。
而且,從唐雁全身勁裝疾服,腰懸“連弩”,藤籃降至半崖,先行查問姓名……這些情形看來,雲崖之上,必有一番整頓。
李飛魚略感欣慰,忙也抱拳還劄,道:“不期唐兄也已參與雲崖義舉,實令人興奮之事。”
唐雁臉上微微一紅,道:“小弟來此不過旬日,崖上各位前輩久侯李兄歸期,快請上崖詳談。”
李飛魚點點頭,兩人互歉一番,同登藤籃,唐雁拉動長繩,籃身便開始迅速上升。
片刻後,升達崖頂,從前木製絞盤,已換了鐵鑄飛輪,四頭黑熊也不見,管理絞車升降的,另換了八名魁梧壯漢。
李飛魚步出藤籃,暗暗點頭贊佩,果然師父排程整頓,雲崖之上,氣勢已大非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