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李飛魚回答,向追風四刀低喝一聲:“走!”五條人影掉頭疾奔,轉眼已投入夜色之中。
李飛魚怔怔地不解其故,看看桌上秘錄,又望望龐豪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搖頭喃喃自語道:“奇怪,他分明已經有勝無政,為什麼反要另約三日之會呢?”
忽地,一個蒼勁的聲音接道:“虧你自負聰明,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想不出來?”
李飛魚霍地旋過身子,只見江岸邊,不知何時立著一個雙臂過膝,目射綠光的黑衣老人。
他一眼認出那人特長的雙臂,碧綠的眼珠,大喜叫道:“原來是穆容伊措老前輩!”
穆容伊措含笑走了過來,又道:“孩子,月餘不見,你的武功又增強了許多,可喜可賀。”
李飛魚拱手道:“老前輩過譽,前在嶽陽,多蒙老前輩為東方姑娘等賜藥傷,晚輩尚未拜謝。”
穆容伊措笑著攔住道:“些許微勞。何足掛齒,咱們一見投緣,原該彼此互助,只怕老朽將來還有許多仰仗你的地方呢!”
李飛魚謙謝不止,又問:“方才老前輩說,追魂學究突然改約,內中有何理由?”
穆容伊措冷笑道:“道理再簡單不過,他剛才全仗身上一件七彩寶衣,才沒有傷在你掌下,但已內髒震蕩,自知無力在三掌之內勝你,這才故示大方,改約三日之期,要你攜書前往黃山西槿山莊,不過是欲藉鄭景文之力,使你連人帶書,送上門去的詭計而已。”
李飛魚恍然而悟,跌足道:“這麼說,我竟上了他的當了。”
穆容伊措笑道:“你雖疊獲奇緣,得了一身玄功,卻哪知江湖之中,奸詐百出,有些事情,並非單憑武功就能應付的。”
李飛魚道:“既已識破他的奸謀,我大可以不去應約!”
穆容伊措正色道:“大大夫一言既出,赴湯蹈火,義無反顧。何況,西槿山莊雖是龍潭虎xue,以你一身修為,大可不必懼怕。只是,他所說那樁關系你父親的秘密,顯然另有陰謀,不可不防。”
李飛魚忙問:“老前輩猜想,那是一樁什麼秘密呢?”
穆容伊措目光一瞬,笑道:“老朽妄測之辭,對與不對,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李飛魚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
穆容伊措臉色一正,緩緩說道:“數十年來,西槿山莊雄視武林,鄭景文儼然以武林盟主自居,但如今洗心殿嶄露頭角,漸漸有後來居上之勢。依老朽猜測,龐豪所謂關系令尊的秘密,八成是要嫁禍於洗心殿,使你和洗心殿,以死相拼,他們卻坐收漁人之利。”
李飛魚沉吟道:“果真如此,那倒大可不必,在下與洗心殿早已勢同水火,何勞他們再從中擋撥。”
穆容伊措聽了這話,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許久,才強自笑道:“天下有些事,不能全憑直覺判斷是非,洗心殿行為是正是邪?老朽不願置啄,但是,假如你能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替花月娘想一想,她之所以仇視武林,創立洗心殿,未嘗就沒有值得體諒之處……”
李飛魚未待他說完,早已搶著道:“無論她曾受了多少委屈,仇恨只限一二人,怎能借口茶毒天下,在下與洗心殿血仇如海,這是萬難化解得了的。”
穆容伊措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才黯熱點點頭,道:“但願你記住這句話,天大的仇恨,只限一二人,有朝一日,還盼你多存厚道,劍下超生許多無辜,老朽言盡於此,咱們就此暫別。”
說完,一拱手,轉身飛馳而去。
李飛魚目注他迅速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嘆道:“他屢次示恩結納,苦口相助,總離不開替洗心殿作各種辯護,這倒是一樁令人費解的事。”
仰望天色,月移中天,已到子醜之交。
李飛魚一面收起兩冊秘錄,一面暗自忖道:總算黑暗時阻止了一路,還得設法使洗心殿也放棄三聖島之行才成。
取出一錠銀子,放在白木桌案上,向遠處茅屋招招手,道:“趙老大,多謝借用燈桌,來收了去吧!”
話落,一鶴沖天而起,展開身形,徑向北方掠逝。
天色將明,海寧城北天王觀中,燈火兀自未熄。
大殿上,神像神案都已搬開,迎門排放著兩列圓凳,正中設一張虎皮交椅,圓凳左右各三靠近交椅的兩只,坐著葉氏雙煞,三四隻凳上,坐著一男一女,俱都垂頭喪氣,正是杜絕和霍倩,第五又圓凳空著,最末一隻,卻是一個神情木然,背插奇形雙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