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笳一口氣說到這裡,又是一聲長嘆,親切地握著李飛魚的手,又道:“李兄,你在老君山附近所見的藍衣少年,八成化是我那任性負氣的師妹,小弟和她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自她離開三聖島,可說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之中,現在天幸李兄傳來她的訊息,你,就是小弟的恩人了!”
李飛魚聽了,遍體冷汗,連忙笑道:“在下竟不知其中有這許多曲折因由,若是早知道,那日在酒店之中,便該勸那位藍……藍姑娘早些回島才是。”
霍元笳笑道:“這也不能怪李兄,我那位師妹自幼嬌縱,任性得很,你就是勸她,她未必就會聽從,但,如今既有三月之約,相信她不久自會來的。”
李飛魚問道:“少當家適才說,有事需在下效勞,不知是指什麼事?”
霍元笳‘哦”了一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皆因如冰師妹,自幼極得三位老菩薩喜愛,等一會李兄見到三位老菩薩,務必要瞞他們一下,免得老人家傷心!”
李飛魚詫道:“少當家之意,要在下怎樣蒙騙三位島主呢?”
霍元笳道:“簡單得很,李兄只要注意小弟,無論島主問你什麼,小弟點頭,李兄就說‘是’,小弟如果搖頭,李兄就說‘不是’。”
李飛魚聽了,頗覺為難,他既然已知霍家父子包藏禍心,此次突然允應他謁見三聖,必有詭謀,要是遽爾答應下來,設或言出違心,造成什麼不幸後果,他怎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怎能對得住師父的囑咐?
霍元笳見他遲疑不決,登時把臉一沉,冷笑道:“李兄不必想得大多;小弟之意,不過欲藉李兄之來,使三位老菩薩思念藍師妹的心,略作絕望,不致因而終日落寞寡歡,純出一番善意,李兄如覺不願,謁見之事,只好作罷了。”
李飛魚尚未回答,突見那丫環阿紫端起酒壺,滿滿在他杯中斟了一杯酒,藉著斟酒之際,頻頻以目示意,似要他趕快答應下來。
他心性本極靈敏,心知必有緣故,連忙舉杯笑道:“霍少當家吩咐,在下敢不應命,三聖威名顯赫,中原之人,思慕之情,如饑如渴,在下惟恨不能早謁慈顏,幹了這杯,就請應少當家導引一往吧!”
說著,一仰頸,喝幹了杯中酒液。
霍元笳這才重露笑容,也陪著幹了一杯,推杯吩咐上飯,阿紫先遞給李飛魚一碗飯,卻在替霍元笳盛飯之時,假作失手,整整一碗飯,全倒在霍元笳身上。
霍元笳怒叱道:“你瞎了眼嗎?”
阿紫急忙轉身過來,彎腰替他收拾,有意無意,身於恰好擋在李飛魚和霍元笳之間,玉婉一折,將一方小紙,拋在李飛魚懷中。
李飛魚翻掌壓住,迅速地塞在懷中,泰然舉箸,和霍元笳同用了飯,當即起身,出了石屋。
霍元笳領著他遙奔一處戒備森嚴的宏偉大殿,登上約百級石級,老當家霍守義已在殿門前佇立等候,見了李飛魚只冷漠地點了點頭,沉聲問霍元笳道:“妥當了嗎?”
霍元笳笑道:“妥當了。”
霍守義傲然唔了一聲,轉身前導,穿進殿門,裡面是一條長廊,兩側盡是持刀大漢分立,整個大殿,卻肅靜無聲。
李飛魚步至正殿之前,偶一仰頭,殿上一方金字橫匾,赫然寫著“三聖宮”三個大字,再向四周細看,一色青石為壁,森森泛著寒意。
他忽然心驚不已,暗忖道:青石壁、三聖宮……啊!這和夢中情景,怎的這麼相似!……腳步到了宮門,不禁遲疑不敢遽入。
霍元笳在旁輕輕搖了他一下,沉聲道:“李兄,跟我來,三位老菩薩已經升座了。”
李飛魚愫然一驚,疾步而入,目光一抬,果見正面一處三尺高的石臺上,並肩放著三張交椅,三個白發老人,狀似入定,垂目而坐。
霍氏父子略一躬身,便算行過了禮,一左一右,登上了石臺,李飛魚卻誠心敬意,在距臺一丈左右,倒身下拜,道:“晚輩南嶽門下李飛魚,拜謁三位老菩薩。”
座上三個老人,仍舊垂首合目,一動也不動,但李飛魚耳邊,卻飄進一陣悠緩清晰的語聲道:“起來吧!孩子!”
李飛魚再拜之後,起身垂手側立,心中忐忑,暗想道:怪事!怪事!不但地方像,連三聖傳音問話,怎的都如夢中一樣?
思忖間,耳中語聲又起:“你既是獨幽寺門下,怎會眼神散漫,語無中氣,不像習練內家功夫?”
李飛魚惶然答道;“晚輩本習玄門內功,近因忤逆師恩,業已自斷心脈,破去了真氣……”
一句話未完,座上三個老人突然一齊抬頭張目,六道冷電般目光,一齊投注在李飛魚臉上,正中一個老人厲聲道:“原來你是個叛逆師門的東西?”
李飛魚愧柞不敢出聲,霍元笳似比他更顯得焦急,連忙搶著道:“老菩薩,這位李兄自破真氣,必有不得已的委屈,三位老人家怎不問他原因,便遽爾加以責備呢?”
老人重重“哼’了一聲,道:“老夫平生最恨叛師欺祖之人,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掩飾大惡,這種人,不見也罷,退座!帶他下去!三日內遇有便船,立刻驅他離島。”
說罷,三老一齊從交椅上起身,舉步向殿後而去。
霍守義大驚,袍袖一拂,屈膝攔住,道:“三位老菩薩,難道也不問問他,關於藍如冰在中原的所作所為了嗎?他曾在鄂境遇見過如冰,帶來許多訊息……”
為首老人怒聲叱道:“這種人連師門恩都能辜負,縱有言語,必然也是假的,守義,照我的吩咐做,不必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