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艇雖然槳櫓已停,滑力依然未減,竟向君念站立的岸邊飄來,諸葛珂兒倒提長劍,指著那四名搖槳水手喝道:“要命的,乖乖坐著別動,誰要敢抗命不從,方才那家夥就是榜樣。”
搖槳水手一個個呆若木雞,只得求道:“小的們不敢違命,只求姑娘劍底超生。”
諸葛珂兒道:“那就好辦,你們把船搖近岸邊,去接那兩位上船,回到嶽陽,每個人都有重賞。”
搖槳水手哪敢不從,任憑葉軍鶴在岸上暴跳如雷,依舊搖槳近前,艇頭緩緩向君念所在處移近來,韓襄鈴叫道:“君念師妹,不必戀戰了,快退上船來吧!”
君念認出是韓襄鈴,真是又驚又喜,涉水奔了幾步,一頓蓮足,身形淩空而起,在船頭上,匆匆解下百忍師太屍體,哭道:“多謝你們趕來接應,但師父她老人家,已經……已經……”
韓襄鈴俯身抱起百忍師太的屍體,才知她竟已氣絕,駭然道:“她老人家怎會遭了毒手?”
君念道:“我也不知道,等我們趕到時,她老人家已經中毒垂危,連一句話也沒有說,便撒手去了……”
話說到這裡,驀聽得岸邊傳來一聲慘呼,急忙回顧,卻見鐵劍書生馬森培身形搖搖欲倒,左肩一片鮮血,整條手臂,已被砍斷重傷。
君念猛一驚,柳腰疾擰,仰身重又掠下小艇,揮劍一陣狂劈,叫道:“姐姐快來幫忙,救馬公子上船。”
韓襄鈴應聲落水,半托半扶,將重傷的馬森培拖上小艇,君念力戰數招,這才急忙退回船上,諸葛珂兒掉轉船頭,喝令水手運槳,快艇如箭般向湖心退去。
葉軍鶴等眼睜睜望著君念逃去,氣得怒罵不止,一面急忙施放訊號箭,令湖中船艇攔截,一面親自率領眾人追趕。
君念救回馬森培,真力已耗去大半,但她卻不肯調息,強自掙紮替馬森培止血驗傷,眼中熱淚紛落,竟似無限哀傷。
馬森培左臂已斷,又加上血戰頗久,雖然獲救上船,人已奄奄一息,但當他睜開眼簾,見君念一邊哭一邊為自己哀傷,心裡卻沸騰著難以描述的甜意,喘息著道:“姑娘不必再為我耗心費力,我自知真力虛竭,又重傷失血,已經無法挽救了。”
君念只是用力搖著頭,道:“不!不!你不會死的,不要胡思亂想……”
馬森培吃力地啟動嘴唇,現出一絲慘淡的笑容,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在下能在臨死前得姑娘親自照料裹傷,今生今世,心願已足,再無遺憾了。”
韓襄鈴也也在旁陪著流淚,忽聽他言中涉及兒女之情,連忙低頭退入艙中。
馬森培一面喘氣,一面又道:“在下自從得見姑娘,傾慕之心,由來已久,只是姑娘聖潔如神,始終未敢將這點淡薄情意吐露出來,但是,那時便已下定決心,我雖自慚形穢,無緣高攀姑娘,但願有一天,讓我為姑娘薄盡綿力,就算以命相報,也是心甘情願的……”
君念大受感動,不禁抱著他哭道:“別說了,你待我的好處,我都知道……”
馬森培慘笑道:“常言道: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馬某雖然不才,紅塵之中,能得姑娘這麼一位紅顏知己,人生複有何求,九泉縱苦,在下也含笑而去了。”
君念痛苦的搖著頭,道:“不!你不會死,我也不要你死,我會好好替你治傷,好了以後,以後……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
馬森培長嘆一聲,好像如釋重負,滿足地緩緩合上眼睛,臉上卻呈現一片微笑,語聲呢喃,低低念道:“今生無緣地連理,留待來世憶從頭……”
語聲漸低,終於渺不可聞。
君念緊緊抱著他慢慢冰冷的身子,放聲大哭道:“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槳聲,水聲,混合著她痛徹心扉的嚎哭,遠遠傳播在洞庭湖面上。
君念連番遭受苦戰,又因百忍師太和鐵劍書生相繼身故,胸中積了無限氣悶,這一發洩,竟陷於虛脫之境!
韓襄鈴坐在艙裡垂淚,忽然發覺君念嚎哭之聲一變而為嘶聲飲泣。吃了一驚,連忙探頭出來,一看之下,見君念踞坐船頭,懷中抱著馬森培的屍體,兩眼發直,臉上卻變得蒼白如紙,雖然仍舊張著嘴,但見出氣,不見入氣。亦不聞哭聲。
她陡然一震,撩開艙簾,飛步奔了出來,用力在君念背上拍了一掌,厲聲叫道:“師妹,快醒一醒。”
一掌落後,君念喉中‘咯’地響了一下,兩眼反插,雙手一鬆,突然仰面倒在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