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決心一死以報酬厚恩,但,當念及父母慘死血仇,以及師門重恩,落鳳頭陀的大德,諸葛瑾水窖託付的深意……每一件事,都不允許他安心去死,他肩負著這麼多沉重的責任,若是斷然一死,何以面對父母?何以面對許多成全他的人的期望?
自古艱難唯一死。
這個時候,他才深深體味到這句話的含意,可惜,竟已由不得他再作抉擇。
正在煩躁時,窗外忽然“吱”的一聲響,隨後,飛快掠進來一條黑影。
李飛魚吃了一驚,定神看時,卻見是百忍師太豢養的靈猿‘巧巧’。
巧巧翻著一雙紅絲小眼,對李飛魚不住吱吱低鳴,一面扯著他的衣襟,向窗外頻頻指點,好像很焦急的樣子。
李飛魚訝問道:“巧巧,你有事要找我嗎?”
靈猿連連點頭,一會兒用蒲扇般的厚掌捫住眼睛,一會兒又從指縫裡偷偷張望著窗外,不停比劃著手勢。
李飛魚看不懂,循著它張望的方向望出去,卻見遠處暗影婆娑,乃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他猛地心中一動,這才想起白天時,君念師妹曾約他在竹林中相見的事,忙問道:“巧巧,是君念師妹叫你來通知我去見面的,對不對?”
靈猿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吱吱”而叫,小腦袋一個勁的點,顯得十分高興。
接著,它便獨自竄出窗外,“嗖”地不見了蹤影。
李飛魚略微整頓了一下衣衫,輕輕越窗而出,舉頭仰望夜空,只見皓月清明,雲崖之上,一片水也似的寧靜。
他長長籲出一口悶氣,便移步向竹林走去。
林中夜風吹拂,竹影搖曳,發出一陣陣低沉的“沙沙”聲響,地上落葉盈寸,就像鋪著一層軟綿綿的地氈。
這竹林乍看簡單,實則乃是按照至高易理圖形種植,蘊藏無限奇門八卦變化,百忍師太用它作為護衛雲崖的第一重保障。
李飛魚瞭解了君唸的指示,對竹陣門徑早已熟悉,緩步從生門入陣,循龍虎方位,穿坎良、越震坤,半盞熱茶工夫之後,已經出了死門,到了崖邊,卻不見君唸的人影。
他微感詫異,轉身又從生門入陣,繞行一週,再次走出竹林,仍然沒有看見君唸的人影。
他怔怔呆立片刻,心中忖道:“呀!我肯定是弄錯巧巧的意思了!君念師妹順口一句玩笑話,恐怕連她自己早忘了今夜的約會了呢!”
想著,他便釋然地聳聳肩頭,正想轉身回房,忽聽得竹林中傳來一聲幽幽長嘆!
“唉……”
李飛魚霍地一驚,猝然回頭,驀見竹林中有個身穿珊瑚色衣裙的人影。
他吃驚不輕,趕緊雙掌一錯,喝道:“什麼人?”
喝聲方出,左臂一揮,早已一掌遙遙劈了過去。
因為,他明知雲崖之上,加上他在內,不過才五個人,其中,百忍師太師徒穿的都是僧衣,諸葛珂兒昏迷未醒,韓襄鈴重傷初愈,還不能下床,何況,她們之中,也沒有穿珊瑚色衣裙的人!
這麼說來,定是有外人偷偷闖入了“雲崖”。
所以,他喝聲才出,掌力已爆發,一股狂飆,挾著“呼呼”風聲,向那條婀娜靚影直劈過去。
李飛魚內力雄厚,這一掌出手,七尺外的竹林被掌力掃中,“嘩啦”亂響,瞬間就被折倒了二、三十株。
但,那珊瑚色靚影只輕輕一閃,早已避開了掌風,膩聲道:“李師兄,是我!”
李飛魚定神細看,好一會兒,才認出那人一身珊瑚色緊身裙,頭上用絲巾束著額頭,竟然是君念!
他詫異地問道:“師妹,你……怎麼……”
君念大眼睛一眨,悠悠笑道:“你是在奇怪我為什麼穿了這件俗裝,是不是?”
李飛魚忙點頭道:“嗯!我險些沒有認出你來……你為什麼要這樣打扮呢?”
君念羞怯的低下頭,過了片刻,才昂起臉,冷冷道:“我為什麼不能這樣打扮?這件衣服本來就是我的,因為……因為……好久沒有穿過了,今天特地找出來,看看還能不能穿得上……”
她斜睨了李飛魚一眼,又道:“李師兄又何必大驚小怪呢?”
李飛魚訥訥笑道:“不!不!我只是有些奇怪,師妹是出家人,今夜怎麼會突然想起換了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