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煙尷尬一笑,但是她又不知怎麼說她和皇帝的“叔侄關係”,心想父母這麼認為是林如海就先由著他們吧。
皇帝叔叔沒有說不可以告訴父母,她跟他百年,只到第二年她就稟持“法無禁止即自由”,法有禁止的,其實她稍稍犯一下也沒多大事。不得不承認,百年來相依而存他疼她的很,不然她也不敢明知她是皇帝,還常和他說笑討封公主。但重要的問題是她不知如何解釋,而皇帝叔叔是不會負責幫她編謊的。只有先擱置,想到再說。
邢岫煙又問:“我倒沒有問過,可知二叔二姑三姑他們如何了?”
刑忠到底是男子,沒有上炕,只坐在一邊椅子上烤火喝茶,說:“他們還是在江寧縣這樣混著,聽說也有人給二妹三妹提過親,但是她們不願嫁,就想找個和你大姑父一樣的公侯人家。這也不想想,公侯人家是這麼好找的嗎?都什麼年紀了,找差不多的嫁了就好了。”
邢李氏說起這個不由怒道:“叫你別再管他們,你還惦記呢?他們害得煙兒還不夠慘嗎?”
邢忠不禁啞然,這事他也沒臉再說,邢李氏又問她的眼睛的事,邢岫煙道:“信上不是說過嗎,去年就好了,只是為免復發不能用針線而已。”
正在這時,忽聽門口丫鬟報說林大姑娘來了。不一會兒,就見丫鬟打了簾了,黛玉帶著丫鬟嬤嬤們“一腳帶著八腳”地走進屋來了,端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就是侯門千金也是不及的。林如海揀回命後,只想自己當著官青史留名,又要給女兒所有最好的,他也沒有了什麼講究低調清貴的想法了。
反正家裡住著個貴人,他也是萬貫家財富養個女兒,且說他就這麼點骨血,不把所有錢往黛玉身上花卻往哪花,況且那也花不完。所以,就算是見識過當年身為阿飄的徒元義愛當楚留香盜寶、劫後金貢品的邢岫煙也不得不嘆,黛玉是個壕,除了鬼,她沒有見過比她更富的人。
他奇道:“這麼不尋常的女子,她是什麼門第出身?”
石慧想了想,說:“出身卻是不高。聽說家道清貧,十年前,她們一家搬到蟠香寺租房住,沒有個好家業,家中原只幾畝薄田。她也沒有兄弟,父母膝下單單她一個人。幸而當初遇上她師父,教了她一身本事,現在他們家裡也是靠著刑姐姐過上好日子了。”
石睿嘆道:“那真是難得。”不論如何,便是與石慧再好,也不可能了,若是早年石家沒有起復希望倒有可能,但是如今便是父親也是擁有一翻雄心。
兄妹倆到了家,原想一家團聚,沒想到進入正堂見還有客人。
說來也巧,那賈璉得了林如海指點前來姑蘇尋親,也正是石睿回來這天。
此時,賈璉自報家門,跪在石柏面前大哭著:“非是我不想舅舅,我從小見著寶玉有母親有舅舅,我多想也有母親舅舅在身邊,但母親沒了,我從小養在二太太那邊,我都沒聽說過我還有舅舅!若不是林姑父指點我,我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舅舅。”
張氏驚問:“這幾年,我們每年都會託人給你捎東西,你怎麼不知?”一連送了五年,沒有一句話,張氏都心冷了。
賈璉哀道:“府中並非我大房當家,真沒聽人來報有這個訊息。我便是一根線頭也沒見過,我哪知道我也是有舅舅舅母疼愛掛念,不是那悽慘得連府裡體面點的下人都瞧不起的無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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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柏不由咬牙切齒:“豈有此理!”
石柏自是瞧出賈璉有幾分小聰明,但是他五分誇張中又有五分真情。而這沒有得到過訊息怕是真的,因為他口中說著“林姑父”指點是做不得假的,林如海是有身份的人,說沒說過這話,不是一個小輩可以隨便編排的。
石柏也是聰明人,當初他和林如海是同科的進士,只不過林如海是探花,而他是進士第十一名。林如海指點賈璉過來,也是有交好之意了,雖然十幾年沒有來往,他卻深知官場動向,他不過一個從七品判官,自是與那三品大員相差一截,與林如海交好,對重振石家也有利。
石柏扶起他來,正瞧到石家兄妹回來,又是一番親人相認。
而賈璉看到表弟長得居然和他有六七分像,只不過氣質完全不同,他雖也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但是目光清正,昂首挺胸,感覺君子磊落。賈璉不由得有些自卑,若他是現代人,也會覺得是那種買家秀遇上賣家秀似的。
今天真是個團圓日,有笑有淚。
過後張氏又看過賈璉送來的禮品,倒也看出他是有心了的,這庶務人情往來上都是極妥當的人。
賈璉被留下小住,石柏常帶在身邊教導,也是早試出了他根本沒有怎麼讀過書,不過認識幾個字。石柏心中就惱恨,堂堂榮國府,就把長房嫡孫養成這個樣子!
石柏又念著可憐的小妹,難免要多擔待些,母親去逝前也囑咐過的,前些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石柏夫妻聽他說府中的人事關係,也差不多猜出他的處境了,一個繼承人,在府裡是沒有一點權力,也沒有一絲錢財。連母親的嫁妝都沒見過,想必是早被別人吃了。
原本還懷疑過邢夫人,但邢夫人在府裡那種情況,顯然是不可能的。賈赦更是連個榮禧堂都住不了,所有人都認為賈政是榮國府的主人,這樣無能,只怕也不在他手上了。
賈璉呆了一個月,其間倒也有出去逛花樓,不過是被石家的健僕奉命拎回來的。
石柏大怒罵了他一通,說:“就你這出息,你還想拿回榮國府!你不如給我早早滾回去,繼續給你叔嬸當下人使去!”
賈璉好不容易尋到個靠山哪裡肯錯過,連忙認錯痛哭,石柏沒有辦法,挑了西南帶回來的兩個護衛隨從跟著他回京,以後就嚴加看管。賈璉聽了暗暗叫苦,但是偷人和靠山相比,他只有選擇靠山。他自己是清楚自己的處境的,之所以這樣沒地位還不是沒靠山?之所以王熙鳳騎在他頭上,還不是王熙鳳靠山硬?對於他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來說,有靠山一切都有,沒靠山一切都是空的。
他們的靠山王子騰雖硬,但是王子騰無子,只有一個人。而他有三個舅舅,舅舅家又都有表哥,人多也能淹死他。況且,他也知道了,他外公曾經可是一品大員,比王子騰厲害。他三個舅舅,將來只要有一個變成二品大員,他都能碾壓二房了。
石睿也要在冬天進京,明年要參加春闈,就打算和賈璉一同上路。會在京裡買個的小院子閉門讀書,還要帶兩房下人進京照看,不像是在福建時,只帶兩個隨從。如果他考中,有可能會先當庶吉士的,那會久居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