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沒有推辭,接過一看,不但是花樣別緻精美,那針腳天衣無縫,那手帕上的青竹像是能隨風擺動似的。又見那月白綾羅披帛的繡的梅花,髮帶上的杏花,畫樣針工真是讓人讚歎不已。黛玉本是愛美的小姑娘,心中喜歡得不得了。
“姐姐真是好俊的女紅。”
邢岫煙說:“我也就這些拿得出手了。我慣不是那會裝謙虛的人,我以前女紅真是不錯的,只是我這眼疾就是落在這處上。我幾年內都不能再拿針了,不然眼睛可永遠瞎了。”
黛玉不禁心中哀傷,說:“姐姐好生養好眼睛要緊,有什麼需要的藥材儘管和我說。”
黛玉收禮物可不是看值多少錢的,如果讓人知道她這幾件東西是姑蘇邢大姑娘的繡品怕也是幾千兩都能找得到買家,不過她現在並不知道。黛玉嫌棄薛家送的宮花不過是薛家和周瑞家的做得太難看了一點。
邢家姐姐得意於繡活,現在眼還因繡活兒瞎了,卻把餘下珍惜的精美作品挑出送她,這真是一片真心,哪裡是薛家那採買來剩下的幾支宮花可比的?
黛玉卻從手上取下一個墨玉鐲子,說:“這墨玉鐲子是父親偶然得到的,喻意與我倒相和,我一共兩隻,現在姐姐一隻,我自個兒留一隻。”
邢岫煙也沒有推辭,笑著接過,她以前也收到過石慧送的鐲子釵環,她都珍藏著,都是閨中相贈的東西。
邢岫煙又說起姑蘇的風土人情,言詞中說到最多的還是妙玉和石慧,她們雖然個性不同,卻都是真性情的人。她還把當初石慧說的苗疆趣事說來,黛玉一直生活在閨閣之中,多沒有邢岫煙和石慧的自由,看過外面的世界。處了半天卻覺得邢家姐姐可是比賈家幾位姐妹有趣得多。
兩人處了一日親香不夠,晚膳時林如海也還未歸,姐妹倆就一處吃了才依依不捨分開。
……
翌日一早,黛玉就去給林如海請安,林如海問起邢家姑娘的事,黛玉高興地如實上說了她與邢家姐姐關係極好,而她也是極喜歡極喜歡邢家姐姐。
林如海聽女兒用了這樣強調的詞,也就明白了,心想這也是黛玉的福氣。林如海雖然不十分清楚皇帝的後宮情形,但是皇帝南巡這麼久,一個后妃都沒帶,也未見他有什麼風流韻事。可是他百忙之中特意親自送她過來,行止神態均是不一樣,林如海過來人當然明白。雖然他不明白邢家姑娘為何叫聖人“叔叔”,但他要是真將她看作聖人的“侄女”,那也太耿直了,或者說太呆了。就是親女兒,尋常的父親都做不到這般,何況是侄女?何況,這男子是皇帝聖人,他有那麼空這麼精心安排一個侄女嗎?而身為聰明的臣子是不會去追究聖人的私生活的,便真是隔了輩份聖人也納得,就如老聖人,甄貴妃是奉聖夫人的嫡長孫女可不就隔一輩嗎?
黛玉請安後又去邢岫煙那兒,她吃了早膳正在品茶,兩人一陣親厚,邢岫煙又說起要給父母和好友石慧寫信的事。邢岫煙瞎了後,石慧是極擔心的,幾度讓人來接她去府裡住,只不過她當時擔心自己那些麻煩會連累他們家,都拒絕了。
而徒元義說會招呼邢忠夫妻的,但到底她也要讓他們安心,畢竟是這世的父母。他們是讓她刺繡養家,邢忠也有好酒的毛病,不過與邢德全三兄妹是不一樣的。
黛玉卻是願意為她代筆,兩個姑娘又坐著桌上,一個說,一個斟酌詞彙寫。
寫給父母的信就說是跟隨一個高人去醫治眼睛了,讓他們放心,要是高人留下了話,他們就照做,家裡留的那些要省著點用,不要再被叔叔和姑姑颳走了。因為據高人說她以後眼睛就算能看見,也不能輕易動針線,不然以後會永遠瞎了。現在隨高人養在揚州林家。等她到時候置辦好家業,就接他們一起去享福,現在不要掛念,保重身體。如此云云。
寫給石慧的就是表達感謝和想念,讓她不要為她擔心了。現在她很好,又認識了一個拐著彎的好表妹,也是她拐著彎的好表姐。表姐像她一樣漂亮可愛,還身有仙氣……
黛玉聽她述說著記錄,待她說到她時用的那些話,不由惹得她臉紅不已。
黛玉嗔道:“姐姐又來逗我,你現在還瞧我不見,又知我好不好看了,還有仙氣,沒地要人恥笑了去。”
邢岫煙說:“小慧妹妹再好不過的人了,才不會那樣呢。”
黛玉吃醋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自是比不上姐姐心念念地小慧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