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
“世間三十年,泉下三百載,這裡只有死魂相伴,無盡孤寂……”
“我願。”
“就不怕我在騙你?”她看起來不像蠢笨之人,僅憑他三兩句話便要守在此處三十年,怎會一點疑慮都沒有。
九霧看向他,到了現在,她依舊無法確定他是否在誆騙她,又是否真的是“湖神。”
真與假,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可能是真,她也願意去相信。
少女的眼角落下一滴淚,嘴角卻彎了起來:“你若騙我,我就將你這黃泉砸的稀巴爛!”
那般濃鬱的往生花香已淡漠她的過往,竟還能流下淚來。
“你很痛嗎?”男人眼裡茫然更甚。
“不痛。”九霧反駁。
“分明是痛不欲生。”男人瞧著那顆未散去的淚珠,淡聲道:“幸好你未身死,否則恐要髒了自己的輪回之路,來生也不會幸運。”
他說完,只見少女根本未曾聽他說什麼,自顧自的彎著眉眼。
這般痛了還要笑,許是自己脫離世間太久,不懂現在的世人。
“你為何要幫我們?”九霧輕聲問道。
他既是這黃泉之神,想來早已看淡了生死悲歡。
“蔣…芙蓉,好難聽的名字。”
“故人之後。”
猶到此時,男人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才掀起一絲不明顯的漣漪。
九霧眸光一閃:“對你來說,那個故人有多重要?”
“泉下百萬載,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但,記得她。”
“既這般重要,你為何與我交易才肯救他。”九霧不解,只覺這人奇怪極了,他先前的冷漠不像是裝的,九霧敢肯定,若他不答應與他交易,他極有可能真的不管蔣芙蓉是否魂飛魄散。
他看起來像是,既想救又不想救。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弧度,看起來多了幾分人氣兒,他輕哼一聲:“因為他也是蔣撫月的後人。”
九霧怔愣在原地,戰天女的夫君,天地共主蔣撫月……
所以,他口中的故人是……戰天女。
男人轉身離去:“若非蔣撫月,他現在該是我的後人。”
“還不速速跟來。”
九霧回過神,跟著男人離開此處。
……
黃泉下的日子的確是孤寂又無聊,沒有太陽,分不清白日黑夜,也不知今昔是何年。
輪轉湖邊,九霧捧著如火焰一般的往生花,將幾枝往生花分發給面前的亡魂。
往生花香可驅散亡者生前的痛苦,也是通往黃泉的路上,屬於今生的最後一縷幽香,九霧來到這裡才知曉,從九幽湖通往來世的亡靈,皆是寧可作鬼終日遊蕩,也不願忘記過往,最終被強行洗去記憶的魂魄。
而九霧所要做的,是祝福,也是補償,帶著殘留今生的最後一抹香,會在來世,多一分緣遇見今生寧做鬼也不願忘記的故人。
或是家人,或是愛人,或見面九分故,或三兩言語擦身過……
總會遇見。
已經洗盡前塵記憶的亡靈接過往生花,對九霧微微一笑,坐著湖邊的草船,緩緩渡向對岸的來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