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早早”將九霧唸的頭昏腦脹:“好好好,別唸了別唸了。”
二人到達城中已是半個時辰後,九霧走下馬車,看向南邊的天際。
日已升,卻依舊烏雲密佈,陽光隱於濃密雲層中,直叫人透不過氣來。
“怎麼了?”蔣芙蓉看向九霧。
九霧搖頭:“沒什麼,這幾日見不到晴光,有些煩躁。”
她拉住蔣芙蓉的手:“走吧,先去尋東西。”
城中的糧食經過幾次的搜尋已經所剩無幾,九霧與蔣芙蓉忙活了小半日才找到半駕馬車的糧食,好在郊野有許多未曾熟透的青果樹,將果子帶回去放個幾日,也能勉強果腹。
尋完糧食二人找到了一個還未完全損毀的布莊,除了蔣芙蓉,百姓們也需衣物來應對換季,九霧便多拿了些裝在馬車裡,做完這些已經快到午時,蔣芙蓉踏上車,寶貝一般抱著九霧為他挑選的紅色緞匹,對九霧伸出手想拉她上車。
九霧指尖在碰觸到他掌心時忽然頓住。
蔣芙蓉只見少女望向街尾的方向,突然紅了眼眶,握著他的手顫抖的不成樣子,他慌了神,輕聲問道:“怎麼了?”
九霧沒有回答,抬起腳步向街尾的方向跑去。
蔣芙蓉跳下馬車,跟在九霧身後,他面色沉重地看著少女慌亂的背影,以及…街尾處滿身血跡奄奄一息的一男一女。
當昔日同門拖著殘肢向九霧爬來時,或許已經註定了,在這場人為造成卻以人力無法抵擋的浩劫下,她無法獨善其身。
衣衫襤褸的女子赤腳揹著青年緩慢而行,血肉模糊的腳底踩在滿是碎石的地面上,每邁出一步,都彷彿用了全身的力氣。
“逐雲師兄,你挺住,我們到了止邑城了,只尋到援軍,就可以回去救師兄師妹們了。”
她舔了舔幹涸的唇,聲音嘶啞地對背上的人輕聲說道。
下一瞬,破碎的瓷片紮進腳心,她撲倒在地面上,手臂滿是血痕,她爬到一旁,再一次背起逐雲,逐雲身上的血暈濕了她的衣裙,成芸撐著身體想要站起,掙紮許久,腳底的瓷片紮的更深,痛感與無力令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廢物!”她拍著自己的腿,淚流滿面。
“師妹,你,別管我了。”奄奄一息的逐雲說出口的話已經模糊不清。
成芸搖頭,哽咽到:“師兄,我不會丟下你,我,我們很快就沒事了…”
站不起身,她便揹著他一點點爬,爬也要爬到將玉蘭城的訊息送出來!
背上的重量令她支撐在地面的手臂越來越顫抖,她一點點向前方爬著,手臂的傷口在地面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成芸顫著手抹去眼角的淚,她拖著身體不斷爬過凹凸不平的地面,痛到了極致變成了麻木,不知爬了多久,眼裡的堅定逐漸黯淡。
“逐雲師兄,你別睡,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身後的逐雲動了動指尖,似是在回答她。
成芸空洞的目光緩緩掃過空無一人破敗的街道,坍塌的房屋,眼裡堆積起絕望。
一座空城。
眼前的視線被汗水模糊,不知是不是錯覺,恍然間,成芸看到一個淡粉色的身影向她跑來。
隨著那身影越來越近,成芸黯淡的眼眸亮了亮,不知想到什麼,又歸為死寂。
是臨死前的幻覺吧……
若不然,怎麼會看見已經死去了的人呢。
“難不成,我已經身在黃泉……九霧,你來接我了嗎?”她喃喃問道。
九霧撕裂自己的裙擺,顫著手將逐雲斷腿處的殘缺用力系緊,而後扶起成芸。
“我沒死,你也沒死。”
成芸忽然抱住九霧,昔日滿身驕傲的萬樹宗宗主之女,就連當年在斷崖邊命懸一線相助九霧時都是趾高氣昂,如今卻是萬般無力的低下頭,狼狽無措的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握著九霧的手,抑制不住的痛哭出聲。
“玉蘭城,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