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九霧沉聲問道。
為什麼阻止止邑城求援,為什麼讓自己的雙手沾上無辜者的鮮血?
許墨白靜靜注視著她:“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九霧站起身來,她當然知曉許墨白不會針對止邑城的普通百姓,這般手筆,他的目標,只會是身在止邑城的蔣芙蓉。
他阻止止邑城求援,想利用怨靈,將蔣芙蓉困死在此處。
“權利?地位?我不認為你會因為這些想要蔣芙蓉的命。”
許墨白伸手倒了杯茶,涼了的茶水泛著苦意,盡管嚥下也揮之不去。
“你說的沒錯,我想要的,是他的命。”
“我姓許,是許墨白的許,也是許硯的許,更是昔日威名赫赫鎮國將軍府的許。”
十歲那年,鎮國將軍府長子許墨,因絕佳的武學天資被世外仙師選中,有了前往世外仙山修煉的機會,因著鎮國大將軍府風頭太盛,有著戰功顯赫身受百姓愛戴的大將軍許成威,有著可號令百萬雄師的軍權虎符,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地位,所以不能再有一個武學天資異稟的少將軍。
仙師當眾選中了將軍府的許墨,那麼世間便不能再有許墨的存在,在那一日,將軍府的許墨病重而亡,跟隨仙師前往世外的是身世不祥的孤兒許墨白。
在靈力充裕的世外仙山,許墨白於武學一道天資比仙師預想中還要出眾,不過五年,便已修得尋常人一生也無法企及的境界,收到將軍府來信時,僅差一個時機便可突破天階。
歸家那日,帝主駕崩,將軍府也掛滿了白綾,許墨白最為崇敬的父親,為了所謂的“君臣約定”,為了盡忠,持劍自刎。
也是那時許墨白才知道,他的父親許成威與攬月帝主一手提拔,是知己,是舊友,亦是帝主至死也信任之所在。
而這信任的代價,是君亡臣殉的君臣約定。
帝主信任許成威,願意替他擋下所有不懷好意的猜忌,願意賦予他無上的軍權,卻不相信許氏後代,為了蔣氏長存,帝主亡故之時,必須是許氏衰敗的開始。
許成威等來了長子,卻終究不忍心將自廢靈根的藥丸拿出,血濺三尺,藥丸滾落在許墨白腳下。
許墨白在他聲息斷絕前,毫不遲疑吞下藥丸,靈根盡廢,全了他盡忠之心。
也至此,再不願歸家。
他以為許家自此敗落,寡母幼弟便可不受神庭忌憚,安然無虞過完此生。
可數年後再次踏入帝京,母親早已亡故,幼弟身體不僅殘缺,更是被異族侵佔。
而當年最忠心的那一支許家軍,落入刑獄十幾年之久,臉上被刻上最為屈辱的烙印。
這盛世繁華,海晏河清,只有與將軍府沾了幹系之人,落得不幸。
錯與對已經難以說清,只餘心中積鬱難平,總得有個人來承擔他無處紓解的痛意。
“半城的人命,也不夠嗎?”
九霧看向門外,劫後重生的喜悅猶在,可每到夜裡,從各處傳來的悲鳴幾乎蓋過了風雨呼嘯。
許墨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輕聲道:“他們並非我想殺之人。”
“我不曾經歷你所經歷,不打算也無力勸阻你,但蔣芙蓉是我在意之人,我不會讓你動他。”九霧看向他,目光堅定。
“你為何,不能選擇我呢…”他聲音輕顫,低垂的睫毛氳上濕意。
“我也曾選過。”九霧站起身向外走去。
許墨白手中的茶盞碎裂開來,他將紮在指肉上的碎片抽出,殷紅的血順著分明的指節滴落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