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裴潛的目光如同深井,覆著一層水膜,心痛或絕望,已模糊不辨。
我用力,將那手掙開。
“別跟來。”我輕聲道,慢慢朝門外走去。
月亮在天上露著一彎臉,地上模模糊糊,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動,猶如行屍。
街上有軍士在巡邏,人影綽綽。不過那都不關我的事。
我在幹什麼?我要去哪裡?
心裡這麼問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只想一直走,一直走,離開方才那些噩夢般東西。
“……夫人?”一人走到我面前,那模樣,是個軍士,“夫人何往?”
我不理他,只一直往前。
街上靜悄悄的,我聽到不知哪家的夫人在逗孩童,唱著:“月光光,照地堂……”
“……月光光呀讀書郎,騎白馬,過蓮塘。”很久以前,乳母打著葵扇對我輕唱,“蓮塘外,種韭菜,韭菜花,結親家!”
母親說:“什麼鄉野俚歌,拿來亂唱。”
乳母笑道:“這可不是亂唱,我們女君與裴郎是天作之合。”
母親也笑,看向我,眼裡滿是驕傲……
我哽咽了一下,想哭,卻沒有淚水。前方黑影重重,是城牆,下面燃著燭燎。
腳下突然踩空,我跌倒在地。低頭看去,地上有個坑,我腳踝被崴了。鑽心的疼痛從足部傳來,我倒抽一口氣,眼淚突然落下。
“夫人!”又有人朝我跑來,我抬眼,有些模糊,似乎是楊恪。
“怎麼了?”未等他到跟前,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接著,陰影籠下。
我愣住。
魏郯蹲在地上,把我的腳握在手中,皺眉:“崴了?”
我看著他,那眉毛眼睛鼻子耳朵,每一處都讓我覺得厭惡。無名的火氣躥起,不顧腳上的疼痛伸手推他:“不用你管!”
魏郯毫無慍色,捉住我的手將我拉到身前。
“看看邊上,”他聲音低低,“你打算一直讓人這麼盯著?”
我朝旁邊望去,停住動作。那些城門下的軍士和巡邏的巡視都圍了過來,一雙雙眼睛,好奇又熱心。
“我走開,你就只好爬著回去。”魏郯說。
我咬唇。
魏郯將握在我腳上的手鬆開。
我的額角一跳,連忙扯住他的衣袖。
魏郯唇邊微微彎了彎,看我一眼,將我打橫抱起。
“無事!別看了,都回去!”他對那些軍士大聲道,說罷,帶我離開。
夜風仍然在吹,夾雜著近處溫熱的氣息。
我由著魏郯抱著,一動不動。越過他的肩頭,月亮在天上掛著,亮得有些刺目。
“想什麼?”魏郯突然道。
我沒回答。
魏郯也沒再問,徑自往前走,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腳步聲。
“兄長!”當他走進一個巷口的時候,傳來魏安的聲音。
他跑過來,看到魏郯抱著我,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