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傕伐譚熙,兵力只有對方的一半。天下割據,各路豪強之間虎視眈眈,魏傕一方面顧忌寡不敵眾,一方面有顧忌後方無人,於是,東南的吳璋就成了魏傕的結盟首選。魏傕與吳璋約定,吳璋出兵五萬,與魏傕共同伐譚,事成之後,淮水流域盡歸吳璋。
吳璋在淮陽擁兵二十萬,倚仗山澤天塹,本是一塊難咽的骨頭。這五萬兵馬,對於魏傕來說其實只能算個零頭,但是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背後的包袱交給吳璋,讓他牽制荊楚蠢蠢欲動的梁充。
於是,魏吳交界的淮南成了兩軍共守之處。
而裴潛,是吳璋駐在淮南的主將。
他對我說這些的時候很耐心,毫無保留,就像我從前問他問題的時候一樣,他說完了,就看著我,用眼神詢問我聽懂沒有。
若在從前,我會想七想八,拿些全不著邊際的念頭來煩他。可是現在,我聽完以後,默默地點點頭,不再說話。
馬匹換上了好的,車廂壞了半邊,但還能走。
我就坐在這樣的馬車上,滿腹心事,顛顛簸簸地去了淮陽。
淮陽是淮南郡的郡府所在,也是我在淮南看到的唯一還像個樣子的城池。因為戰事的關系,這裡除了民人,街上到處能見到拿著武器的軍士,見到人馬來到,紛紛讓開道路。
穿街走巷,裴潛把我安置在城中一處安靜的宅院裡。
“前面挨著的就是我的府衙,你且歇息,我去去就來。”他對我說。
我頷首,沒看他的臉。
裴潛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開了。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卻在我的耳畔延續了很久。
“夫人……”阿元看著我,滿臉擔憂。自從見到裴潛,她和我一樣心緒不定,在路上的時候就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裴潛怎麼會突然出現,我們到了這裡之後又該如何?可我現下的心思也一樣渾渾噩噩,要想的東西太多,反而不知從何說起。
轉眼,我看到魏安立在庭院裡,手裡拿著他的木件。
我開始後悔帶他出來。剛才遇襲,要是魏安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真的不用回去了。
“長嫂,我們要留在此地麼?”見我走過來,他問。
我點頭:“許多府兵受了傷,馬車毀壞,暫且上不得路。”我看他神色,溫言道,“四叔莫怕,淮陽也有朝廷兵馬,回程時只消多派人手,必不會再有遇襲之事。”
魏安搖頭:“我不怕。”
我當他是少年逞強,笑了笑。
魏安望著我:“真的,那些毛賊打不過兄長的軍士,別看我們這邊傷了幾個,可他們被斬殺了十餘人。”
這我倒沒仔細看,想來當時被突然出現的裴潛震傻了。
“哦?”我看著魏安認真的樣子,忽然來了興致,“你怎知他們是毛賊?他們可有箭有刀呢。”
“箭都是粗製的,有的箭頭還是石塊;刀大多是鄉人的柴刀,打不過兵刀。”他皺皺眉,“長嫂,兄長的軍士真的很強,即便無人來救,我等也不會有閃失。”
我正尋思著該怎麼給這個小叔子解釋裴潛,他提起這茬,倒是正好開口。
“四叔,”我說:“方才來救的那位將軍……”
“是季淵公子。”魏安道。
我沒想到他一下說了出來,愣住:“你認得他?”
“認得。”魏安的表情淡淡:“我在長安時,他曾到家中邀兄長騎馬。”
我驚詫不已。
裴潛竟與魏郯相識,我怎麼不知道?
“他們……”我頓了一下,覺得要說得再清楚些,“我說的是夫君與裴將軍,交情很好麼?”
“不知,”魏安道,“我只在宅中見過兩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