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內珠簾半卷,滿地散落著綾羅碎片,雙生姐妹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榻上,輕薄的紗衣垂落,露出了瑩白如玉的小腿,而那群美少年正乖乖地俯身收拾殘局。
“君上怎麼娶了個凡間女子?”妹妹實在忍不住問道,想到剛才那幕,仍然心有餘悸。
姐姐聞言,皺了皺眉,神色頗為懊惱:“慎言,規矩你忘了?咱們只管買賣,不要多管閑事。”說著順手將一柄團扇擲向最近的美少年:“你發什麼愣?快幹活。”
而這個時候,一個身著月白紗衣的美少年怯生生地走近,低聲道:“主子,要往香爐裡添些新的夢浮生嗎?方才的都灑了。”
妹妹聞言,猛地直起身子,冷哼道:“你當那是集市上的大白菜不成?那夢浮生要集齊五百年的月下曼陀羅,全叫那蠢貨花精給糟蹋了!”
姐姐不耐煩:“罷了,橫豎貴客也用不著這個,香爐裡換上醉紅塵便是,簡單應付下。”
忽然又想起什麼,勾起一抹冷笑:“去把賬單拿來,就按原價的兩倍,記在那花精名下。”
那少年連忙退去。
此時正有兩個美少年躲在屏風後竊竊私語,年紀稍小的眼中閃著好奇,扯著對方衣袖問道:“哥哥,什麼是夢浮生呀?”
年長的美少年看了看四周,將手指抵在唇間,壓低嗓音:“夢見浮生往事啊,只要魚水之歡時燃上一爐,能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那不挺好嗎?”
“噓!”這時候,另一個少年突然從背後探出頭來,“這香雖然能助興,但是十分邪門,若碰上前世執念未消的主兒,藥效能翻上百倍。管你是大羅金仙還是凡夫俗子,都得中招。”
江焠俯身湊近,臉色陰沉得可怕:“夢浮生?”
王元妦聽不懂,茫然的抬眼瞧他,只覺得腦袋昏沉得厲害。眼前男人的輪廓彷彿隔著一層薄紗,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她恍惚間想起那個被花妖打翻的香爐,似乎只有她在滿室異香中不小心吸入了大團煙霧。她記得周圍人都神色如常,而只有她昏昏沉沉的。
花枝在蔓延,她身子突然一軟,眼角泛起不正常的紅色,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彷彿有看不見的畫筆正在描摹,手臂上那抹胭脂色的紋路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暈染開來,勾勒出了朦朧的桃花輪廓。
而那些花紋越來越清晰,最終化作栩栩如生的桃花圖騰,花瓣透著淡淡的粉,花蕊處點綴著細碎金芒,在燭光下流轉著夢幻般的光澤。
江焠伸手撫摸她臂上那枝桃花紋路,在手指所及之處,花瓣竟漸漸變得透明直至消散。雪白的手臂上轉眼間再無半點痕跡,彷彿方才的異象只是一場幻夢。
但就在這個時候,王元妦突然聞到了一縷幽香,還是夢浮生的味道,那香氣甜得要命,她還未來得及思索,眼皮便不受控制地垂下,整個人如墜雲端。
但是她能感覺江焠的手臂瞬間收緊,耳畔傳來他低沉的警告:“別動。”
「浮生三夢,前塵、當下、未來。」
她睜開眼,天地間只剩一片蒼茫的海,濃白的霧吞噬了星月,只餘船身在墨色水面上正無聲起伏。
她下意識抓緊了手邊濕滑的船沿,向四周看去。
怎麼回事?
這是哪裡!
明明剛才還在王府內,難道還是像之前的畫皮幻境?
梅開二度又被困住了?
“哼,又在發呆?”
身後突然響起了少年清朗的嗓音,像霧裡突然透出的一縷光,喚回來了她的思緒。
這聲音如此熟悉,她下意識回頭,就看見一個身形頎長的少年正懶散地倚在桅杆邊,一身紅衣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偏著頭並沒有去看她,手上正隨意地拋接著一顆橘子,橘子高高地飛起,然後又穩穩地落回到了他掌心。
竟然就是江焠!
來不及欣喜,又覺得哪裡好像不對的樣子。
“江焠?”她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喚道。
少年這才轉過頭來,一張精緻不似凡人的面容映入臉簾,他的頭發高高紮成馬尾,眼眸裡是明亮的光彩,雖然是她異常熟悉的模樣,卻又多了幾分鮮衣怒馬的少年意氣。
明明五官分毫未變,可週身散發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怎麼?看傻了?”他懶洋洋地開口,話雖說得漫不經心,卻悄悄地握緊攥了手中的橘子。
王元妦感覺呼吸竟然變得艱難,因為這個江焠,不是她記憶裡那個江焠。
難道她回到了江焠的少年時代?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荒謬,現在的江焠也不過二十。
但是為什麼感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