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給你多少錢?我日後出雙倍。”
江焠聞言,腳步未停,反而將懷中人又往上託了託。他唇角笑意更深,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玩笑,低頭瞥她一眼,語氣懶散又帶了幾分戲謔:“娘子這是要買我?我倒不知自己值多少銀子,要不你開個價,我也好掂量掂量。”
王元妦被他抱在懷中,皺了皺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冷聲道:“放我下來再說。”
“方才不是還怕掉下去,摟得為夫脖子發酸。”江焠故意歪了歪頭,一隻手穩穩地抱住她,另外一隻手裝模作樣揉了揉後頸,“現下又要自己走,娘子這心思變得比這春雨還快。”
喜婆和轎夫遠遠跟在後頭竊竊私語,巷子兩旁的鄰人探頭張望,估計想湊近點看熱鬧,這人分明是吃準了她不敢當眾發作,只能憋屈地任他抱著。
“好。”她語氣終於軟下來,像是妥協,“你既要抱我,便抱吧。只是這路泥濘,小心點,別摔了。”
江焠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服軟,懷裡的姑娘方才還是個張牙舞爪的小獸,轉眼成了溫順的貓兒。他輕笑一聲,抱著她的手臂卻收得更緊:“娘子放心。”
她不再言語,任由他抱著進了院子,可是在這懷抱裡心跳的過分快。
這青瓦小院著實有些寒酸,唯獨院角那株老桂樹生得極好,樹下一張磨得發亮的木桌,倒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風雅來。
屋內更是簡陋,既無高堂紅帳,也不見喜聯屏風。唯有方桌上兩根紅燭燒得正旺,旁邊擺著個粗瓷酒壺。
燭火搖曳間,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江焠終於鬆了手,王元妦腳剛沾地便急急後退兩步。
江焠不緊不慢地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道:“娘子躲這麼遠,待會兒怎麼拜堂?”
燭光在少女臉上晃動,她面板生得極白,卻不是脂粉堆出來的顏色,而是骨子裡透出的清透。
她猶豫了片刻,才慢慢走到他身邊。一旦拜堂,便是真真切切的夫妻名分了。她沒有撐腰的孃家,沒有陪嫁的僕從,唯有眼前這個心思難測的少年郎。
可是江焠卻忽然伸出手來,穩穩托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暖,體溫傳遞過來,似乎也沒有那麼冷了。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那瞳仁裡映著跳動的燭火,竟顯出幾分難得的認真。
喜婆連忙遞來紅綢,兩個人各自拿著一端,那綢緞在兩人之間繃成一道筆直的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堂前太師椅空蕩蕩地擺著,王元妦想起娘親,心底泛起一絲酸澀。
“夫妻對拜。”喜婆拔高聲音。
她抬頭時,正撞進江焠近在咫尺的眸子裡。他彎腰的幅度比她大得多,額頭幾乎要貼上她的眉心,過了片刻,他才直起身子,低聲道:“娘子這禮拜得真快,是怕多看我一眼?”
這就成親了,從今以後就是真夫妻。
王元妦別過臉去,抬腳就要離開,卻被江焠一把扣住手腕。
“還沒喝交杯酒呢。”江焠聲音裡帶著笑,伸手握住她腕上,然後又不留痕跡地松開。他拿起桌上那壺酒,慢條斯理地倒了兩盞,遞給她一盞。
她剛接過酒盞,江焠忽然將手臂繞過她的臂彎。這個姿勢迫使她不得不向前傾身,額頭幾乎要蹭上他的下巴。
“娘子請。”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只能就著他的手勉強抿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哪裡買的劣質燒酒,又辣又難喝,嗆得她輕咳一聲,可江焠卻早已經一飲而盡。
喜婆忙上前道喜:“禮成!送入洞房!”
月亮緩緩浮上中天,王元妦被茉香攙著進了內室,這所謂的洞房不過是間窄小廂房,她垂眸看著地上斑駁的月影,忽然想起在王家時,冬日裡連炭火都要看李氏臉色討要的日子。
待茉香退下,江焠推門而入,反手將門栓落下,屋內只剩一盞油燈。他靠在門框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晃動的影,他慢悠悠道:“娘子裝痴扮傻這些年,不嫌累得慌?”
王元妦下意識往後一仰:“聽不懂。”
“聽不懂?”江焠走近幾步,在她身旁坐下,忽然欺身上前,鼻子幾乎貼上她的臉,溫熱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香拂過她的唇角:“那我教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