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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 50 章 “我不問你,你便覺得委……
炭火盆裡的煤炭燒得通紅, 從窗欞裡灌進的冷風拂落一角燃透的銀灰粉屑。郎中將施在慕也身上的銀針一根根卸下來,按序收回到針囊裡。慕也的呼吸已經平緩下來,也發了汗。汗珠浮在她蒼白的額上, 被油燈一照,像是白山茶花苞上粘的露珠。
舒緬皺著眉看常聶遠給慕也把脈:“……她怎麼樣了?”
常聶遠的手從慕也腕上收回來,提筆在紙上潦草地寫著藥名。他說話的態度算不上客氣:“死不了。”
只見他筆走龍蛇, 手下一團龍飛鳳舞。寫罷,“嘩啦”一聲把紙抽出來遞給舒緬,僅剩的右眼略帶譏諷地看著他:“給你的好師姐喂這個——你們怎麼會在這?造孽太多遭人追殺了??”
他臉上覆了一塊布條, 剛好蓋住平坦無凸起的左眼眶,布條在腦後打了結。
舒緬沒搭理他的挑釁之語。
他剛剛才救了慕也, 對他有恩。哪怕常聶遠要騎到他頭上耀武揚威,他也不會與他起爭執。
常聶遠見他不應戰,大概也覺得沒了意思。他洩了氣, 在他對面的馬紮上坐下, 凍僵的手指伸到炭盆上烤火:“好好的妖王不做,帶著大師姐到處亂跑, 還搞得這麼狼狽。”
他瞥了眼仍在昏睡的慕也, 對舒緬抬了抬下巴:“你是不是太閑了?”
“你又為何要行醫。”
“嗤, ”常聶遠聞言冷笑出聲,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有皇位要繼承嗎?就算成了廢人一個,也要吃飯啊。”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表情變得陰測測起來:“差點忘了, 有靈根的人可以辟穀。”
舒緬默了默,“當年的事……”
“行了,”常聶遠抬手指了指自己空空蕩蕩的左眼眶, “我都不提了,你還要給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青年終於忍不住,幽幽地開口:“是你自作自受。”
“……”
常聶遠氣笑了。他又嗤了一聲,但眼中已沒什麼笑意。他盯著舒緬明顯堅毅不少的面容,半晌沒有說話。右眼中堅冰一樣的東西漸漸融化,這些年的悔恨化成一聲長長的嘆息:“你說得對,是我自作自受。”
萬宗法會的那場比試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如今的兩人都已與天一劍派沒有太大的聯系。回憶起當年對彼此濃烈的恨意,竟然只剩下荒謬一詞來形容。
常聶遠講述他的故事時語氣極為平靜,在凡間行醫的這一年已經磨去了他的諸多稜角;與故人重逢的不自在,也在話語間隨著燈油漸漸燃盡。
“你進天一劍派前不久,我師父剛死。”
舒緬想了想蒼泉峰的長老叫什麼:“蒼南?”
“不是這個師父,”常聶遠擺了擺手。他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疲憊,“是將我送進天一劍派的師父。”
“我師父是一個修為不高的散修,百年前參加了人妖兩界的大戰。戰後覺得修為再難有進益,生活日益無趣,便收養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是我。後來我們長大了,他就根據我們的資質把我們送進了不同的修真門派。”
他深深地望著舒緬:“他是被妖族的人尋仇暗殺的。他死後,我和阿姐痛不欲生,誓要殺盡天下妖族。”
“我那時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以為天下妖族都是奸邪之輩,才會對你下手,實在抱歉。”
舒緬對上他的獨眼,接受了這聲遲來的道歉:“後來呢,你與你阿姐還見過面麼?”
“我被廢掉靈根驅趕下山後她來見了我一面。”他瞧見舒緬皺起了眉,忍不住嘲他:“怕她找你報仇?”
舒緬搖了搖頭,問道:“你阿姐叫什……”
“師弟。”
圍爐夜話的二人同時一凜。舒緬急忙跑到床邊,輕輕握住慕也的手:“師姐,我在呢。”
慕也雙眼緊閉,顯然仍未清醒過來,只是被夢魘魘住了,正在胡亂地夢囈。她額上不斷地冒出冷汗,又呻吟一聲:“……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