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裡的空氣潮濕寒涼,但是霍離的額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口中含噬著一條粗硬的鎖鏈,用力將牙齒在玄鐵打成的鎖上碾磨過去,讓黑蛇體內的毒液釋放出來,一點點腐蝕堅硬的金屬。
他彷彿感受不到口中的痠疼,牙齒硌在玄鐵上崩裂出碎片,血水、唾液和毒液混合著從嘴角溢位,順著下巴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路過的蟲蟻無意間沾染到一絲,便能尖鳴著腐爛身軀、一命嗚呼。
他平日性子沉靜,此刻也不管不顧起來,如同野獸一般用自己的獠牙將敵人消磨至死。
“啪。”一日一夜後,鏈條終於應聲斷裂,沾染著鮮血的豁口垂落在地,為霍離開啟了祠堂的大門。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飛快地拉開面前厚重的大門,迎上冷風對著萬金酒樓的方向飛奔而去。
金軒費勁地鎖著厲粲的喉嚨,用力到牙關打顫。他瞪大眼睛,瞳孔裡倒映出舒緬向厲粲揮去的劍氣。邊月的劍氣如同驚風掃落葉,將房裡的木屑殘片捲去一邊,在紅木地板上劈開一條深裂,迅速蔓延至厲粲腳下。
房裡的最後一盞燈也滅了。屋內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便是透過碎裂的窗欞照射進來的皎潔月光。
在黑暗之中,厲粲瀟灑肆意的面具無聲碎裂,潔白的月光映照出他眼中無法掩飾的驚恐。
邊月回到舒緬手中。劍鋒擦過鎏金燈臺,迸出一連串的火星。他面色陰鬱地注視著萌生退意的厲粲,斜躍起跳,劍尖劃過挑斷了頭頂的房梁。灰塵簌簌而下,半邊房頂瞬間坍塌,巨大的重量立即壓在金軒與厲粲身上。
屋簷上的秦翼被嚇了一跳,眼睜睜看著腳下一處牆瓦塌了下去。
厲粲與金軒都被壓製得無法動彈,即便如此,金軒的手也沒有一刻松開過。厲粲眉頭緊鎖,強作鎮定地看著提劍向自己走來的舒緬,金軒卻在笑。他的面容舒展開來,眉眼之中都是無盡的得瑟。
厲粲的表情如此扭曲,這樣慌亂,他拼死掙紮卻如螳臂當車一樣的無力感就如同當年的舒緬一般。誰會想到,瀟灑不可一世的妖王真的會被幾個不要命的二十歲的青年聯合起來絞殺?
他太驕傲、太放肆,連一個手下也沒有帶來。
他本來以為這只是一場過家家。
舒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邊月的劍鋒,利刃毫不保留地長驅直入,刺進厲粲的胸口。他的劍尖與他的意識相連,舒緬真真切切地體驗到了冰冷的利器插入溫熱心髒,切開血肉的感覺。血液飛濺之間,心髒被劈開的聲音如同裂帛,刺啦一聲,清脆、舒爽。
厲粲自知必死,忽地冷哼一聲,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爆發出一股巨力,竟然生生炸碎身上壓著的半牆磚石,將金軒掙脫開來。
金軒的整條左手臂這股力量折斷,慣性作用下在未沒入厲粲體內的邊月側鋒上劃過,皮肉外翻,整道傷口迅速發黑。
黑蛇毒發作極快,更不必說厲粲的毒是從心髒開始起效。他臨死還拉了墊背的,臉上笑意剛剛浮現便睜著眼斷氣了。舒緬猛地抽出邊月,難以置信地看著面色肉眼可見變為青黑的同伴。
忽然,他頭頂忽然傳來秦翼的驚呼:“你……啊!”
舒緬扭頭,只來得及看見一道灰影從房頂砸落下去。隨即是重物落地的悶音,以及下方賓客連聲的慘叫。
原是窗欞的南側牆面只剩一半完好,有人輕盈地從天而降,躍落至他面前。
她蒙著面,只能看清那件天一劍派的雲紋白袍。
他愣了一下:“師……”
“噗呲。”
他低下頭,看見那雪亮的劍身,一般沒在自己的心口,一半倒映出血色。
那人確認了下他的心髒已被穿透,抽出劍柄甩了甩上方的血珠,纖手挽過長發翩然離去。
舒緬忽然覺得精疲力竭,極度睏倦,闔上眼睛重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