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常聶遠卻打破了這個不成文的規定。
此招殺傷力極大,若是控制好力道,不會取舒緬的性命,可他必然是要皮肉淋漓成個血人;若是控制不好力道——
眾人驚悚地向常聶遠看去。
他難道真的想殺舒緬?
棕褐色的劍群像數不盡的水滴,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住了舒緬。臺下眾人已經看不清舒緬的臉了,都提心吊膽地懸著一口氣。
常聶遠看著這個巨大的類蠶蛹,毫不留情地重重收縮五指,將水滴彙合成泉。
“嘭!”
一時間,木劍碎成齏粉,如同沙暴般向臺下擴散,眾人紛紛以手掩目。舒緬,死了嗎?
塵埃落地後,眾人再度睜開眼,臺上的景象已經清晰明朗。
在滿地的木屑碎片之上,立著舒緬如弓弦般挺直的身影。
——他們擔心的血流成河的景象並沒有出現。
舒緬從滿天粉塵中抬起頭,汗水將鬢發黏在臉上,可神情卻彷彿變了一個人。
冷漠、桀驁。
眨眼間,不對,甚至不需要眨眼,只是在眾人瞳孔收縮的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舒緬便閃身到常聶遠面前,用一雙蒼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扼住了對方的脖子。
他的神色如常,常聶遠卻被掐得面色通紅、雙目翻白。
在對方即將窒息的那一刻前,舒緬如同丟棄垃圾一樣隨意將他向前一擲。
常聶遠跌坐在地上,瘋狂地咳嗽和喘息。
此時兩人都已失了手上木劍,這場慘烈的選拔不再是劍法的比拼,而回歸到了最原始的博弈。
舒緬卻並未立即上前將他踢下臺,反而淡漠地站在原地等待,給足了對方緩沖的時間。
一旦看清對方不是自己的對手,精神就會鬆懈下來,喜歡玩弄獵物的、捕食者的本性也隨之暴露出來。
舒緬琥珀色的眼睛裡,黑色的瞳孔已經成了蛇一般的豎瞳,妖異又恐怖。
這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半人半妖的血脈本就讓他的精神不如常人穩定。感受到對手敵意的時候,更是容易讓意念失守,連自己在做什麼都沒有概念。
常聶遠以為自己的惡意隱藏得很好,卻忘記了對危險的感知是野獸的天性。
舒緬本來就因為入場前的異樣生了警惕之心,又直面了赤裸裸的殺意,在意識昏沉的情況下,不可能不陷入應激。
對此時此刻的舒緬來說,這已經不再是一場簡單的比賽。
這是一場狩獵。
他明明有幾次可以一擊將常聶遠擊落下臺,卻總是在最後關頭放對方一條生路,開啟下一輪的貓鼠遊戲。
一拳打在獵物的下巴上,看他口吐鮮血,然後退開。
飛身踢在獵物的腹部,看他青筋暴起,然後退開。
就是不給自己的獵物一個痛快。
舒緬的識海裡一片混沌,危險的雷達在心底叫囂不止,可去尋找根源時卻發現四面八方都是惡意,浩大的天羅地網之中只囚著他一個人。
臺下的眾人已經看呆了。
他們既驚詫於舒緬的實力居然如此之高,也驚詫於他展露出的殘忍的妖族本性。
然而是常聶遠下殺招在前。
臺下幾百人,竟無一人能出頭指責舒緬的殘忍。
——舒緬並沒有破壞遊戲規則。
常聶遠眼中的怨念已經凝結成了實質,他顫抖地抹了一把唇角溢位的鮮血,用盡全力再向舒緬發動最後一次殺招。
百裡之外的慕也,突然感到心口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