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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結局。
“我們前腳剛賣完了糧食, 後腳就被行商行會的人找上了門。他們帶著人和槍,我回到家的時候父親正被用槍抵著太陽xue。父親年輕時候也是個很硬氣的人物,他連看也不看舉槍指著自己的人, 只是坐在客廳裡喝咖啡。行會的會長站在他身邊, 臉色比上一次我見過的還要難看。父親等到我回來了,便開口問他們, 這麼大的陣仗, 到底想幹什麼, 給個準話, 大家都要做生意,沒這麼多的閑工夫耽擱。”
“會長把我賤價賣糧的事情和父親說了,他說坎隆城的糧價因為我的緣故降了六成,他問父親,那些糧商的虧損要算到誰頭上。父親叫我到他們跟前去, 父親問我這兩趟生意賺了多少錢, 我說一分沒賺,反倒虧了很多。父親站起來, 他拍拍我的肩膀,對會長說, ‘年輕人,第一次做生意, 心裡沒本帳, 手上也沒個輕重, 我們自己也虧了許多,會長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計較。’父親站在我這一邊,會長的臉色更臭了。他說上一次他已經帶人警告過我, 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才放了我一馬,要是這次再不拿出個說法來,行會那邊沒辦法交差。”
“父親看著會長,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孩子是我教出來的,出了問題也該由我擔著,行會有什麼問責或者處罰全部算在我身上就行。’父親是鐵了心要把我保下來。他雖然不是會長,但也算是行會的老人了,在整個坎隆都有不小的威望,如果他非要出頭來擔責,沒人真的敢把他怎麼樣。父親和行會會長僵持了這麼些時候,我們家門外已經圍滿了人。那些人都是之前從我手上低價買了糧食的坎隆城的百姓,他們聽說我因為低價賣糧遇上了麻煩,全部都跑過來聲援。”
“事情鬧得太大,道理又放在我們這一邊,要真是弄得太難看了根本就沒辦法收場,就算是行商行會也不得不顧忌坎隆城的民眾。最後行會下達的懲處只是讓我離開坎隆。算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龍偎在我的懷裡,他仰頭看天上的星星。我不知道那些星星裡面有沒有一顆是坎隆,也不知道他在講到這裡的時候有沒有想家。
“後來我就離開了坎隆,臨別的時候我向父親道歉,我跟他說對不起,給他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父親一點都沒有生氣,他看著我走上飛艇,跟我說,‘你沒做錯任何事情,你只是不適合幹這一行。別在意行會那些人的評價,坎隆之外的天地很廣闊。’”
龍的眼神變得悠遠,我不知道在漫天星輝的光芒中,他是否又回憶起了他父親那時的面容與語調。
“你父親,”我繼續撥弄著他的發,“他很愛你。”
“我也很愛他,”龍垂眸,“但那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對不起他。”
我原本沉浸在溫馨之中的心髒好似受到一擊重擊。
“......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就算已經知道只能得到一個殘酷的結局,但還是忍不住想要聽完故事的後半段。只有這樣才是落地生根、落葉歸根。哪怕沉痛,但好歹是完整的。
“最初離開坎隆的那幾年,我一個人在星際裡四處飄蕩。那段時間過得挺有意思的,我去了好多不同的地方,遇見過好多不同的人,嘗試過不同的職業謀生。坎隆之外的天地的確很廣闊,我在外面學到了很多的東西,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流浪的第三年,我在第二星區一個領主的手下做參謀官。那個領主和我的父親差不多年紀,也留鬍子,頭發已經花白了。說是做參謀官,但實際就是在他閑暇的時候陪著他打獵賽馬。我們最後一次一起賽馬的時候,領主的馬兒掌釘松脫,把他從馬背上掀翻下來了。我趕快把他帶回去請醫生,他摔斷了兩根肋骨,有一根差點就紮進肺裡,要是再錯開幾毫米,或者是晚回去幾分鐘,他這個年紀恐怕就要出差池了。領主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剛剛成年,領主手術的時候她在門外哭得不行。所有人都在門外守了一整夜,直到手術結束,醫生出門,告訴我們領主已經脫離危險。之後我們每天都守在領主床前,他上了年紀,恢複得很慢,一點點挨著傷好。秋天的樹落葉子,我在床邊給他削蘋果,他就靠在枕頭上數落葉。蘋果削好了,他突然就開口,他和我說,好險,這條命差點就撿不回來了。我把蘋果遞給他,他繼續跟我說,到了他這個年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他的妻子早逝,膝下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真不知道女兒一個人要怎麼辦才好。他這麼一說,我突然就想到了我的父親。我想,我已經離開家這麼久了,是不是也應該回去看看了?”
龍深吸一口氣,我感受到從他胸腔深處傳來的顫抖,我忍不住又把他抱得緊了一點。
“那個時候的通訊還沒有現在這麼方便,尤其是第七星區。一旦動了回家的念頭,那就輕易止不住了。等到領主養好傷,我就立刻動身回了坎隆。原本我還擔心行商行會的人會不會不放我進坎隆城,後來等到飛艇靠近了碼頭,才發現根本沒有任何人阻攔。那個時候我還挺開心的,以為早幾年讓我離開坎隆的禁令已經過了時效,不作數了。”
龍咧嘴笑一下,笑得很苦澀。
“等到我回了家才發現,那個地方早已經不是我的家了。父親過世了,家裡從前的夥計也被遣散,家宅也被賣了出去,現在的房子裡住著別的人家,過去的痕跡已經一絲也不剩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們不攔著我回坎隆,不是因為禁令已經過了時效,而是因為就連他們也知道,現在坎隆已經再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人和事了。”
龍閉上眼睛,他的嗓音沙啞。夜風呼嘯,像是無聲的鳴泣。
我的一顆心已經在他平實緩慢的講述中被揪緊,我的腦海中已經滑過無數種陰謀論的可能性。龍在離家的這三年裡,就算是第七星區的通訊不便,他有沒有用最簡單的哪怕是郵遞信件這樣的方式和父親聯系過呢?如果兩個人在這三年中有過聯系,那這樣的離世是不是就顯得有些過於令人意外了呢?為何龍甚至都沒有收到有關父親離世的任何訊息?為何在他的父親離世之後,家中的夥計便被遣散、家宅也被變賣?這背後是不是存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和算計?或者按照更陰暗的思路去揣想,他父親的離世是不是某些人的有意為之?
我想了很多,但最後我一個字也沒把這些東西說出口。這件事情的痛落在龍身上比我更切膚,他在很早以前肯定便把這背後所有的可能性都推演過一遍。我沒道理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上揣想,顯得自己有多能耐。
我只是一遍又一遍撫過他的發頂,好像這樣就能撫平他的悲傷,濃烈到被夜風吹散的、落在我身上真實可感的悲傷。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性,關於父親的死亡。”龍的喉結滾動一下。
“我想過他是不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誰害死的,我應該向誰去複仇。”
“但是他給我留下了一封信,在家門前的信箱裡,一直沒有被寄出去。我居無定所,他不知道信該往哪裡寄,又或許等信寄到我落腳的地方,我便已經離開了。新住進去的那戶人家幫忙留下了那封信,他們在我回去之後把信轉交給了我。我展開信封,是父親的字跡,裡面寫的東西也像是父親的口吻。”
“信上的最後一段話,我直到現在都還一字不落地記得。父親說,他很開心能夠看著我長大,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看到我成家立業的那一天。但是世間的緣分總是有限,他很遺憾自己沒機會能看到那一天,他也很遺憾讓我在第七星區長大,沒能給我更好的成長環境和機遇。最後他和我說,坎隆之外的天地很廣闊,不必有留戀,不必有不甘,他會和群星一起一直照耀著我。他讓我放心地去走自己的路。”
龍說完了,眼淚充滿了我的眼眶。我不記得我的父母曾向我表達過這樣深刻的愛,但在傾聽龍講述的時候,他的父親對他的愛也確確實實傳遞到了我的身上。
“我很愛他,我覺得他已經給了我最好的。”
龍反手抱住我,把我摁進他懷裡。他的聲音輕的好像是在嘆息。
我不說話,埋頭在他肩頸,把淚水蹭在他的領口。這樣的感情沒辦法不讓人動容。
或許是因為悲傷可以轉移,或許是因為什麼其它的奇怪的宇宙定律,在把我講哭了之後龍的心情好像變得好起來了。
“我的故事講完了,接下來繼續聊正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