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青野略思索了一下然後點頭。
“把遇襲的訊息馬上傳送給其餘幾個駐點,試著聯絡上我們之前派去的人,讓他們把願意和我們一起撤退的僱傭兵帶回我們的駐點,到時候大家一起去第六星區。”我深深撥出一口氣。
事態的發展實在太快,輕而易舉就超出了我的預期。我沒辦法事態走向,只能竭盡全力順勢而為。希望之後的事情能順利。看著青野轉身離開,我在心裡祈禱。
我和龍開始在營地中奔走,忙著聚攏被一場惡戰嚇破膽子的新兵、忙著幫醫務兵收整傷員。我在防空掩體外的一角看到傑瑞。他正跪在地上,一個男人閉著眼睛,被他抱在懷裡。
傑瑞還活著。我鬆了一口氣。
“受傷了嗎?”我走過去拍一下他的肩膀。
他仰起頭看我,他的眼睛是紅色的。
我注意到他情緒的不對。“怎麼了?”我皺眉問他。
“我哥死了。”傑瑞開口,嗓音沙啞。
我這才注意到被他抱在懷裡的男人。原來這就是他的堂哥。
“我很抱歉。”我抿唇,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
傑瑞並不說話,他垂眸,呆呆看著他的堂哥。這與我之前認識的傑瑞簡直判若兩人。我之前認識的傑瑞懶散又狡猾,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每天都把“今朝有酒今朝醉”掛在嘴邊。
“稍微收拾一下,等下我們要撤退了。”我站起來,拍拍傑瑞的肩膀。
傑瑞跪在地上不動彈,他沒有回答。我看了他一眼,轉身去幫一個醫務兵抬傷員去了。我能理解傑瑞的傷痛,但是我對此無能為力。
我真是個沒用的人。我對這個世界上的好多事情都無能為力。
青野的速度很快,我們自己計程車兵也訓練得很好,一聲令下之後,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戰場的善後工作就已經完成了。
拉斐爾家族的那名中校犧牲了,他的幾名勤務官中活下來一個。勤務官脖子上掛著中校的軍牌,他要留在這裡,等要麼是拉斐爾家族、要麼是雪萊的部隊來。拉斐爾家族的殘兵只剩下不到兩百人了,我們給了他們兩架運輸機,讓他們帶著人去相鄰的駐點與其他拉斐爾家的部隊集合。我們看著他們出發,然後青野的隊伍與倖存的三百餘名僱傭兵也排好隊逐個登上運輸機。
我站在運輸機邊上看著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從眼前掠過。這些面孔上無一例外都留下戰火的痕跡。疲倦,苦澀,茫然。我感到心疼,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安慰他們。毫無疑問他們的運氣實在是太差,這麼多個駐點裡雪萊偏偏選擇了他們駐守的這一個。而他們的運氣又實在是太好,在這樣慘烈的激戰中他們依然活了下來。
肖恩傷到了大腿,有醫務兵幫他做了簡單的處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運輸機旁。我伸出手讓他抓著,好借力爬上運輸機。
肖恩看著我的目光複雜,“你果然不是一個普通計程車兵。”
我莞爾,“你也不是一個普通計程車兵啊。但還是恭喜我們都活下來了!”
肖恩爬上運輸機,他一瘸一拐地向機艙裡走。
我在另一支隊伍裡碰到邵燃。他沒受什麼很嚴重的傷,就是狀態不太好。
“鈞山,”他看到我,面上的神色悽惶,“死了好多人,我們死了好多人。”
“那些兵,他們沒想到要打仗的,他們沒想到打仗會死這麼多人的。我以為只要訓練得好,他們就能多活下來一些人的。但他們還是沒能活下來。好多人都沒能活下來。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打這樣的仗,我也不知道會死這麼多人的......”邵燃說到後面開始抽泣,眼淚大顆大顆從他的眼眶滾落,在被煙火燻黑的臉上滑出兩道線條。
我感到一股難言的酸楚。我伸手抱住他。“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是他們都死了。”邵燃伏在我的肩頭嚎啕大哭。
等著上運輸機的隊伍被卡住,有人氣勢洶洶走上來。
“哭什麼哭!快往運輸機裡走!這麼多人都等著撤退呢!”
我看清楚那個氣勢洶洶的家夥是庫克。
庫克一把勾住邵燃的肩膀,把他從我這邊拉過去。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你還是個中隊長呢!打仗就是要死人的!這不關你的事!那些人領著軍餉就要知道自己的腦袋是別在褲腰帶上的!”
邵燃被庫克罵得愣住,一時之間竟也忘了哭。
“別再這麼婆婆媽媽的了!現在趕緊撤退,讓剩下的兄弟們能活下來才是要緊事!”庫克一腳把邵燃踹上運輸機,然後自己再罵罵咧咧地跳上去。
看著庫克,我心裡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先顧及那些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