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掩體擋住的左側視野中跑出來一群人,他們身上穿著和我們同樣的軍服。
是僱傭兵的精銳。他們不是轟炸的重點目標,他們也不是我們營地中那些沒打過仗、只想混軍餉的毛頭小子們。剛剛拉斐爾家族的飛行部隊和雪萊對抗的那十分鐘給他們爭取了時間,他們組織了有效的進攻,他們有機會能掩護飛行小隊僅存的人員突圍到機庫。
“是我們的精銳!”傑瑞大喊,他興奮地滿臉淚水,“我們有救了!”
“所有手邊有槍的、還拿得起槍的人!”邵燃抬臂擦一下臉上的血,他再次走到掩體出口,“全部和我一起!我們和精銳一起掩護飛行小隊突圍!”
我抓住還在手舞足蹈的傑瑞,從他口袋裡把彈夾摸出來。
龍也從一個新兵身上摸出多餘的彈夾。
肖恩看了我們兩個一眼,他默不作聲也走到了邵燃的身後。
“鈞山?你要幹嘛去?!”傑瑞在身後叫我。
“打掩護。”我道。
“那我呢?”傑瑞擠開人群,他想跟上來。
“你留在掩體裡,聽中校的指揮。”我抵住他的肩膀。
不是我有私心要保護傑瑞的安全,實在是像他們這種新兵一點用也不頂,出去了就是白死,還要讓我們分心去照看。
有了精銳在一旁的策應,我們現在沖出掩體就要容易得多了。
有膽子沖出來的都是在槍林彈雨裡摸爬滾打過的老手,我們連閻王爺的臉也見過好多面,哪怕是面對著蝮蛇,我們也並不落下風。
蝮蛇的第一個中隊很快就被我們清剿幹淨了。
“突圍!突圍!現在帶著飛行小隊突圍!快!”
邵燃躲在半塊殘損的牆板後面,戰場上的環境太嘈雜,他得要沖著通訊器大吼,對面才能聽到他聲音。
我把打空的彈夾扔掉,重新又裝填上一個新的。
我一個人貼著機庫外壁的拐角處當掩護,在和我相隔不到十米的地方有個僱傭兵的精銳,龍則隱藏在我看不到的某處。
我們完全喪失了空防,第九軍團又有運輸機降落,艙門開啟,從裡面再源源不斷地湧出身穿黑色戰鬥服的蝮蛇們來。
我剛剛和那名僱傭兵簡單地交談了一下,我們的精銳大概還剩下不到三百人,趕到機庫邊上協助掩護飛行小隊突圍的有八十人,剩下的兩百多人則在運輸機落地的各處狙擊阻斷。
但雪萊這次帶來的人太多了。哪怕我們是鐵打的,也頂不住太久了。
飛行小隊的成員沖出掩體,他們在另一隊士兵的掩護下向我身後的機庫狂奔而來。
又有新的蝮蛇加入這場戰鬥。我伏地射擊,看著那隊作掩護計程車兵用自己的身體替飛行小隊擋住子彈。
子彈出膛的時候槍管震動,這震動順著肩託傳到我的肩膀,再隨著肌肉骨骼的紋理傳遞到心髒。
沒錯,我是在槍林彈雨裡摸爬滾打過很多年的人,我甚至連閻王的面也見過好多次。閻王讓我在他的面前跪下去,我梗著脖子不肯。閻王最終也沒有拗得過我,我走出閻王殿的時候是笑著的,滿臉的不在乎。我一直以為我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對這樣的場面我至今也看不習慣。
沒辦法看著子彈穿進鮮活的血肉、帶走鮮活的生命而不感到心髒震顫。
這是一樁暴行。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殺人的人都有罪。
飛行小隊的人踉蹌,最前頭的人已經連滾帶爬跌進了機庫。
我透過瞄準鏡鎖定一名舉槍的蝮蛇。
我搶先在他之前扣動扳機。
子彈出膛,那絲震顫再次順著槍託傳到我的肩膀、我的心髒。
那名舉槍的蝮蛇倒地。他面上的面罩滑落,我看見一張年輕的臉龐。
那張年輕的臉龐死不瞑目。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殺人的人都有罪。
我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