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第一仗,我們有先機。”我將星圖縮小,整個第三星區南部的景象都顯露出來。“他們連續打了勝仗,現在正是士氣最高也最輕敵的時候。他們看到五架鷂式只會笑掉大牙,覺得我們以卵擊石、不自量力。不會有人知道鷂式後面還藏著隼。”
不過他們最後會知道的。在控制塔被我炸為廢墟的時候。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問。那五個人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
“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們就最後再和戰機磨合一下吧。”我關掉模擬沙盤,螢幕黯淡下來。“三個小時之後,”我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時間,“淩晨兩點整,準時開始行動!”
淩晨兩點,第四星區邊界,一座老式機庫裡,我抬腿坐進隼的駕駛艙,都柏站在門邊,他替我係上安全帶。都柏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很嚴肅地神色。他覺得我在用性命冒險,但是他也知道沒有人能改變我已經做出的決定。
“我很快就回來,”我沖都柏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微笑,“地面就交給你們了!”
防控電磁炮是重火力,一旦我將控制塔炸毀,一百二十四架電磁炮至少會癱瘓三分鐘。在這三分鐘的時間內,都柏和青野將會指揮登陸艦降落,我們自己的僱傭軍團配合著第一集團軍的另外三個軍團將奪取第三星區最外層防線的控制權。
另外三個軍團也對那一百二十四架電磁炮望而卻步,大家都覺得我是個瘋子,並暗自慶幸我是個瘋子。不過這不重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將會輕易改變大家的看法。
“別逞強,沒什麼比你的命更重要!”都柏用力關上駕駛艙的門,我笑著朝他招手,然後拉動控制桿,讓隼緩緩駛出機庫。另外五架鷂式已經等在候機坪上了。我戴上耳機,連線上通訊器,向那五架鷂式發出“起飛”的指令。
引擎轟鳴,油門緩慢踩到底。加強橡膠的輪胎摩擦過瀝青跑道,我感受著越來越強烈的推背感,然後在下一刻,我的戰機昂首,沖進幽暗的宇宙。
五架鷂式在我前面護航,我能清晰看到它們的尾翼連綴而成一個完美的v字形。
我已知道了藍眼睛和絡腮胡的名字,藍眼睛叫加西亞,絡腮胡叫託尼。他們五個人都有過在飛行部隊服役的經歷。在出發之前,我當著他們的面卸下隼當中的自動定位系統,然後再吃下暈車藥,他們看我的眼神再一次變得古怪。我實在忍不住,伏在隼的引擎蓋上悶聲笑。都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青野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向大家解釋,我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優秀的駕駛員。雖然青野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最優秀的駕駛員在上飛機前需要吃暈車藥。
“是因為你腦區裡的水平感受系統過于敏感。”我還記得當時殿下手裡拿著檢查報告對我說。“這可能是限制,但也可能是了不起的天賦。”
我付出了很多努力,將限制變成了不起的天賦。
隼鋼鐵的雙翼破開黑色的虛空,我前面的鷂式飛行地穩定而平穩。
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就會進入防線電磁炮的射距範圍之內。
防線在視野中逐漸鋪展開,我已經能看見電磁炮的輪廓,還有矗立在電磁炮陣線後面的指揮塔。他們也發現了我們,電磁炮調轉炮口的方向對準我們,炮口那圈熒光帶從黯淡逐漸變得明亮,那是在蓄能。
半秒鐘後電磁炮齊射,藍紫色的光線在空中炸開,像是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
“等下一次齊射。”我開啟通訊頻道,沙沙的電流聲伴隨著我沉靜的心跳。
“收到!”
“收到。”
我收到從另外五架鷂式傳來的答複。
我們向著防線形成的光帶俯沖。電磁炮開始第二輪次的蓄能。我閉上眼睛,深吸氣,在心裡默數。一。二。三!
電磁炮開始第二次齊射,而我們已抵達射距範圍的臨界位置。
藍紫色的攻擊波炸開,我面前的五架鷂式在頃刻間拉昇,四散分離,朝著遠離射距範圍的方向飛離。我將油門和加速杆同時推到最底,迎著眩目的藍紫色光焰俯沖而去。
隼的極限速度是鷂式的一點八倍。
他們只看見鷂式而沒看見我的隼,電磁炮的射速沒有被調到最高檔。這些攻擊波的確能將鷂式撕成碎片,但是它們卻攔不住我的隼。
我沖向控制塔,隔著玻璃護罩我看見塔尖控制員因為驚愕和恐懼而扭曲的面孔。
他看上去還很年輕,我並不認識他,他是某兩個人的兒子,可能是某個人的丈夫,某個孩子的父親。可能還有人在等著他回家吃早飯,但他卻永遠回不去了。
在即將撞上控制塔的一瞬間,我猛然拉動操縱杆,幾乎貼著牆面垂直上升。
我投下炸彈。
很抱歉。但這就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