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和拉斐爾家族打得不可開交,月初的時候聖殿祭壇開,菲利普去求了讖言,讖言說,將會出現一把利刃,捅破目前膠著的局勢。”都柏用力將餐盤上的劣質牛排切開,鐵盤被刀鋒劃過,發出刺耳的雜音。都柏的眼睛緊緊盯著我,那是一雙很嚴厲的鷹一樣的眼睛,不過那份嚴厲卻是因為擔憂我的安危。
我沉默地看著都柏餐盤上還帶血的牛排。
在我初到殿下身邊之時,曾有幸陪同殿下去過一次聖殿。那裡廊廟巍峨,寶相莊嚴。殿下在殿中祭拜,我站在殿外花園裡,百無聊賴抬頭看天上的飛鳥。然後一名穿紗裙的笑容甜美的女祭司發現了我,她引著我走向偏殿,從一隻檀木匣中取出一支白樺樹皮削成的木簽。那上面寫著有關我命運的讖言。
讖言裡說,我會成為帝國最鋒利的尖刀。
我當時為了這句話感到興奮與驕傲。殿下是帝國的太子,待他加冕之日,我會成為殿下最鋒利的尖刀。
可是後來我失去了殿下,我們失去了殿下,帝國失去了殿下。我在那日,將原本一直貼身放著的那支白樺木簽扔進了宮殿燃燒而形成的熊熊烈火之中。
“他們覺得我就是那把利刃?”我端起啤酒杯,有些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都柏放下手中的刀叉,“當時你得到的那句讖言早已經散佈出去,更何況......當時殿下公然違背帝國法庭的判罰,那樣強硬地把你帶走了。”
我不再說話了,喉中有一股濃重的苦澀漫上來。
殿下當年將我帶走,不是因為我是帝國最鋒利的尖刀,而是因為他愛我。那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都柏意識到了我的情緒變化,他淺灰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忍。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
“沒關系,”我很勉強地笑了一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食堂裡響起貨船即將再度起航的廣播,都柏匆匆將餐盤上的最後兩塊牛排吃下了。
“總之,我只是順路來給你提個醒,”都柏站起來,他湊近,用力拍拍我的肩膀,“他們原本已經放棄了找到你,但是現在因為新出現的讖言,他們又加大了搜捕的力度。”
“我得走了,保重!”都柏說完那番話,他向我揮手道別。
我從記憶中抽身而出,我閉上了嘴,很警惕地打量著曲腿坐在我身邊的男人。
那個男人的琥珀色眼睛裡還帶著笑,但是我卻已經繃緊了肌肉,右手順著腰側往下,摸到了放在腿側暗袋中的刀。
這個男人是菲利普或者拉斐爾家族派來搜捕我的人嗎?
引誘我說出希爾礦場的核心資訊,提起我後腰已經被洗掉的獅鷲獸紋身,來暗示我曾經的身份?
我確信我幽黑色的眼眸中掠過殺機,但是那個男人依然很放鬆地坐著,像是一頭吃飽喝足的猛獸。他是沒有察覺出我的殺機,還是他已經佈下了更為森嚴周密的羅網?
“講完了嗎?”男人問我。
“講完了。”我點頭。
“多謝!”男人站起來,然後他將自己手中的另一罐啤酒丟給我。
我接住啤酒,隨著男人一起站起來,我面上的神情應該或多或少有些詫異。
我猜錯了嗎?這個男人並不是菲利普或者拉斐爾家族派來搜捕我的人?
男人沖著我微笑,他的琥珀色眼睛在星光輝映下顯得更加迷人。
“很高興認識你!”男人說道。男人的笑聲很爽朗,我被他身上湧動的某種勃勃生機與昂揚向上所打動。於是我也回了一句,“很高興認識你。”
淡紫色的星團熒光勾勒出男人的輪廓,他向我伸出手,他問我是否可以知道我的名字。
我握住男人的手,猶豫了一下,說出我在進入第十七軍團之前的名字,“李鈞山。”
男人微笑,“塞巴斯蒂安·龍,大家都叫我龍。”
我怔怔松開男人的手,然後長久地愣在原地。
塞巴斯蒂安。那是我後腰紋身上第一個s所代表的單詞。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顆子彈,它穿透整整三年的時間,幾千光年的距離,在此時此刻精準射入我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