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又是靳望洲守著景初,景初頭疼的睡不著,就想和靳望洲聊聊天,靳望洲或許是真的氣著了,又或許是想聽景初多說話,今天一反常態沒有早睡。
“靳望洲,你是不是挺恨我的呀?”
“是,我特別恨你,我巴不得你出事,看著你躺病床上我心裡特別開心。”
景初輕笑了下,心裡清楚靳望洲是在說反話,如果真的想看他笑話,何必三番兩次過來照顧他,直接冷嘲熱諷幾句就走不是更好。
“那你還愛我嗎?”
靳望洲“哼”了一聲,聽起來特別傲嬌。
“靳望洲,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最近總是給你惹麻煩,總是要辛苦你來照顧我。”
景初的眼睛亮晶晶的,這樣一眨不眨看人的時候總會顯的特別真誠。
“靳望洲,我還沒和你說過我的家庭吧?”景初偏頭看了下躺在陪護床上的靳望洲,此刻屋裡一片黑暗,景初只能看到一個輪廓。
“我家呢在一個小山村裡,和我同齡的孩子有……”景初頓了下,像是想不起來具體有幾個,掰著手指頭數,“大概有六七個吧,過了太久了,記不清了。從小我性格就挺孤僻的,沒有幾個人願意和我玩,因為太無聊了。他們每次玩的時候我就在一邊看著,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後面他們也不讓我看了,還說我是故意裝老實內向的。我媽她……不會說話,有幾個人就故意在我面前嘲笑她,我有一次忍不了,把一個人的頭打了,他們就逼著我向他道歉,我不願意,他們就罵我,那些大人也讓自己家孩子別和我玩。現在回頭想想,也確實是我做錯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該動手的。”
靳望洲一直側身躺著,他和景初認識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景初願意講自己小時候的事,這說明景初是願意和他說話的。只是他曾暢想過無數次,唯獨沒有想到景初的童年會是這樣。
靳望洲沒有說話,只是在黑暗中伸出手,景初看到後也伸出手,靳望洲就這麼摩挲著景初的手,鼓勵他說下去。
“我家裡情況不算特別好,但也沒有那麼差吧,就是不愁吃不愁穿,但要想額外要點東西就比較困難了。我小時候其實是不怎麼喜歡冬天的,因為沒有幾件可以過冬的衣服,如果不小心弄髒了就沒有可以換的了,不過衣服少也有好處,不用考慮出門穿哪個。”
聽到這裡,靳望洲用力握了下景初的手,他說:“以後我給你買衣服,給你買好多好多。”
景初一笑,繼續講下去:“有些事就是一傳十,十傳百的。我也不知道小時候那些事怎麼就會一直跟著我,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有人用那種掩飾不住的好奇眼神看我,還總是不懷好意地問我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們不聽過程,只想聽結果。到現在我已經記不清那些事了,不在乎了。”
靳望洲知道景初根本不是不在乎了,他如果真的釋然,就不會一直記到現在,至於那些問題,靳望洲解釋不了,他也不知道人為什麼會對另一個人産生那麼大的敵意。
景初縮在床上,這麼看過去只有小小的一團。靳望洲從前一直不明白景初為什麼總是低頭,總是不把自己的背挺起來,現在他終於知道原因了。
景初從小到大沒有感受過太多的愛,以至於他也不懂怎麼愛人,他一直不敢和靳望洲討論自己的過去,因為他恐懼,他害怕靳望洲發現他的真面目,繼而遠離他,也恐懼這些事被別人知道,將來反倒會成為刺向他的利劍。
景初故作輕松地笑笑,轉移話題問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問過你,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呀?我長得這麼普通,扔人堆裡都找不到的那種。”
“最開始只是好奇你為什麼和孔一帆話就那麼多,在我印象裡你不常說話,後面孔一帆總是帶你一起,漸漸的也就習慣了,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我有時候會特別關注你,要說什麼時候喜歡上,那我也說不清。至於最後一點,我就有點搞不懂了,景初,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長得普通啊?”
景初聽後只是反問一句:“我不普通嗎?”
“不普通,我當年看上你有一部分就是看你長得太好看,”靳望洲此刻心情也沒有多好,但他就是想逗逗景初,“小初,要真把你扔人堆裡,我也能一眼就發現你。”
景初半信半疑的問:“真的嗎?”
“我騙過你?”
“那倒是沒騙過。”
靳望洲還等著景初講下去,可景初說到這裡突然就沒有心情繼續說了,他心裡很清楚靳望洲不會嫌棄他,但他就是不敢說了。
聽著景初毫不避諱的講起那些從前閉口不談的過往,靳望洲心裡除了心疼還是欣慰的。他們兩個中間隔著的那些秘密就像是一層層雲霧,撥開了一層還有另一層,好在景初這次選擇了驅散迷霧,堅定的走向靳望洲。
當病房陷入一片死寂的時候,景初突然很恐慌,手不自覺地抖著,靳望洲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景初的手。
額頭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景初白天發生了什麼事,他被砸之後曾短暫地忘記了那些爭吵,回到房間後一邊幹嘔一邊忍受著額頭上傳來的那劇烈的痛。
他清晰的感知到靳望洲手上的溫度,清晰的知曉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可他到現在也不敢相信今天的事居然是事實,他很想糊裡糊塗的過下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可耳邊惡毒的咒罵聲像是魔咒一樣緊緊纏著他,他越不想回憶起,那些聲音就越是緊跟著他。
兩人一晚上都沒怎麼睡,第二天趁著靳望洲去買早飯,景初回憶了一下昨天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怎麼想怎麼覺得靳望洲昨晚的話是一種變相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