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颳雪舞,路燈的光芒照亮雪花飄落的軌跡,一路從今安落去西川,落在地上,落在樹上,還想飛進屋子裡,卻被透明的玻璃窗擋在外頭,映入寂寥的人眼裡。
留校沒回家的人也有一些,宿管建了個群,將這些人拉進來,每天晚上回宿舍的時候都會報備一下,今天小年,有人組織一起去吃年糕和湯圓。
叫了秦灼,秦灼懶懶的不想動,沒去。
接上熱水,泡好面,拿起叉子劃拉了兩下,泡發的蔬菜幹和牛肉粒浮在紅油上,在燈光下閃著晶亮的光,看起來很有食慾。
秦灼用叉子捲了卷面,抬起手打算吃,門輕輕一響。
以為是風動,秦灼只分了個眼神過去,手上動作繼續。
又是一陣有節奏的輕響,大概是哪位熱情留校的同學叫他一起去吃飯。
秦灼起身,開啟門,一股濃鬱的茉莉花香撲鼻而來——秦灼後來坐上車才知道,陳清淮是開著他媽媽的車來西川市,車裡是他爸爸才放進去不久的茉莉花味香氛精油,調配的時候失手了,讓陳清淮在這個冬日的寒冷夜晚裹滿了屬於夏日的花香。
冷風迫不及待的擠進溫暖的室內,帶來的茉莉花香將秦灼一整個包圍住。
門外站著一個本不該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的人。
裡面穿著灰色半高領羊毛衫,外面是一件白色麵包羽絨服,淡藍色牛仔褲,頸間圍著的淺咖色圍巾有些鬆了,露出一張冷白的臉,墨黑的發束在腦後,一雙漂亮的眸子靜靜的望著他,像是一副寂靜的畫,傾洩的月光和空寂的雪夜是畫的底色,而他的存在是淩於月色與雪色之上的獨絕之色,秦灼心潮湧動,忽生愛意無邊將畫中人仰望。
此刻,陳清淮就靜靜站在那裡,靜靜的望著秦灼。
這是他曾在夜裡翻來覆去心心念唸的身影,如今像個虛幻不可觸控的夢一樣出現在他眼前,不敢伸出手,怕一觸即散。
秦灼瞳孔微顫,唇瓣上下張合了幾次,喉結快速滑動,幹澀的開口,“清淮?你……怎麼在這?”
陳清淮口中哈出一口白氣,拉他往裡走,“外面冷,先進去再說。”
門一關,暖氣一吹,頓時將寒意驅散,陳清淮鼻子一動,嗅到了一股濃鬱的紅油爆椒牛肉麵的味道。
小年夜,就一個人在這裡吃這個啊。
陳清淮目光只在那面上微微停留了一瞬,就移開了。
秦灼猶疑的開口,“清淮,你要不換雙我的鞋子吧。”
陳清淮低頭,一雙可愛的小羊包跟棉鞋上的小小羊頭對他眨了個俏皮的ink,他這才想起宿舍樓前的燈壞了一盞,當時沒注意,一腳踩進水坑裡,右腳的小羊灰了半張臉,原來的笑臉也變得苦哈哈的,後知後覺的寒意慢慢浸進鞋裡。
是該換雙鞋了。
但他留在宿舍的東西都鎖進了櫃子裡。
出門走得急,宿舍鑰匙和櫃子鑰匙都沒拿。
那頭的秦灼已經在櫃子裡翻找,拿出一雙新襪子還有一個盒子,拆開來,是一雙秦灼非常喜歡的籃球明星聯名珍藏限量款簽名球鞋。
陳清淮穿上襪子,猶疑著,沒有去穿鞋。
他是知道的,秦灼有多喜歡這個球星,又是廢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才等到這雙鞋,平時都是好好的放在那裡,自己都捨不得穿,黎鋒孟慶彪他們想看的時候碰都不讓碰,自己這樣直接去穿它,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好。
但陳清淮這個人吧,有點潔癖,現在這情況,讓他放棄這雙鞋去借秦灼的鞋穿,著實要好好做一番心裡建設。
秦灼大抵看出他的想法,猝不及防的,半蹲在他面前,飛快將鞋給他套上。
“鞋不就是給人穿的嗎?”套上後看了看,“大小正合適,看來我倆的鞋碼差不多。”
幾下打好兩個漂亮的結,這雙鞋就牢牢的套在了陳清淮腳上。
秦灼抬起頭,臉上笑容和煦,不再見之前頹然鬱色,又恢複成了陳清淮最熟悉的樣子。
秦灼倒來兩杯溫水,遞了一杯給陳清淮,“說起來,這快過年了,你還回宿舍幹什麼,是有什麼重要東西忘拿了嗎。”
陳清淮這才說出此行的目的,“我想帶你回我家。”
“啊?!”秦灼傻眼,手一晃,餵了半杯水給自己的鞋。
陳清淮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話,“想邀請你到我家過年。”
另外半杯水,不出所料的,也喂給了秦灼的鞋。
於是,在這個冬天裡,兩雙本該穿起來十分暖和的室內家居鞋被留在了宿舍,它們緊緊挨靠,將要一起在宿舍度過這整個寒假。
而他們的主人,現在正吹著暖氣,在月亮的注視下,坐在浸潤了茉莉花香的車裡,去往一個溫暖的家裡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