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並不是一個情緒很容易外露的人,反而,他就像一隻撬不開的蚌殼,從不向別人透露心事。
可是當他第一次主動向別人傾訴過往時,他並沒有感到半分的輕松與解脫。
這件事情在他心裡,永遠是一朵帶著尖刺的玫瑰。
陳靈靈就是那朵玫瑰,然而他每次想起陳靈靈的時候,花莖上的倒刺就將他的心髒劃得稀巴爛。
陳靈靈在他的心裡,不僅僅只是妹妹那樣簡單,在那樣無趣貧窮,不被父母喜愛的日子裡,他們如同因受傷而靠在一起舔舐傷口的小獸。
但陳靈靈的兩次意外,卻都是因為他。
情緒到達頂峰,陳敘以往的冷靜都消失不見,他咬著嘴唇低著頭悶悶的哭,肩膀一聳一聳的,如同一塊被粉碎的堅硬石頭。
白桉耳邊只有陳敘強忍著哭泣的聲音。
他低頭看著陳敘的頭發和肩背,覺得他現在真的像極了山谷裡那隻因為斷了腿而被族群拋棄的小狼。
傷心、難過、痛苦、無助、恐懼……
接下來的話陳敘不說他也差不多明白了,即使陳靈靈死亡,那對父母也沒有表現出多麼的難過與後悔。
或許他們還會慶幸終於少了一個累贅。
而陳敘傷心痛苦後繼續生活,直到他出去工作,終於有了利用價值。
他們一邊向陳敘要錢,一邊覺得陳敘不跟他們親近,於是又生下了兩個兒子……
白桉在此之前其實對死亡並沒有多深刻的認知。
他們蘑菇異種數量龐大,並且哪怕是異種,他們的壽命也是有限的。
年邁的蘑菇死去,立馬就會有新的蘑菇長出來。
並且在山谷當中,總會有蘑菇因為意外或者敵人死去。
可是直到現在,當他看見陳敘這麼痛苦的模樣,他好像才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痛苦。
一時之間,房間內只剩下陳敘哭泣的聲音。
幾秒後,白桉用右手貼上陳敘的側臉,緩緩的滑下去託著他的下巴,動作輕柔至極的將他的頭抬了起來。
通紅的眼睛,滾燙的淚水,破碎的眼神……
白桉忽然也難受起來,但他似乎還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他彎腰,微微闔著眼睛,伸出淡色的、柔軟的,還有些冰涼的舌尖,自下而上舔去陳敘鹹澀的淚水。
舌尖在臉上滑過,冰涼的舌尖和滾燙的淚水碰撞,産生了一種非常奇異的確感覺。
陳敘驀然睜大了眼睛。
“陳敘,那不是你的錯……”